主演： 刘晋钊  张瀚文  宣珂   备注： HD1280高清国语版 类型： 剧情片 导演： 任彦   地区： 大陆 年份： 2017 语言： 国语 时间： 2019-08-28 17:19 系列网大《摇滚三国》以轻松幽默、诙谐爆笑的形式，讲述了出生在汉末乱世之中的一群摇滚青年，用“爱与和平”的摇滚乐拯救天下苍生的故事。本片在主题上展现了积极向上、的励志精神，将东汉末年的战争烽火转换为音乐比拼，将三国英雄人物巧妙化身为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摇滚歌手，运用料想不到，没有料到的音乐歌舞喜剧的方式推动剧情发展，给人以昂扬向上的精神力量。本片在原创音乐中融入中国古典文学史上的精华——汉乐府，并融入了先秦、两汉时期流传的诗辞歌赋，展现了丰东汉末年，全国或全世界的局势动荡不安。巨鹿张角发起大规模武装真人秀席...

《阿西们的街》电影剧本

编剧/〔法〕山内久

导演/山本萨夫

译/霍军、晓萍

1.汹涌澎湃的波涛（新岛）

波涛涌起，被推上浪头的早坂浩正向被大浪卷走的跳浪板游去，可是他立刻吃了一惊，因为更大的浪头朝他逼来。

2.海滨

狂涛击岸，一声巨响，浪花飞溅。

被浪头扑倒的美惠抱住小川努的头，发出朗朗笑声。

青木满脸不悦，嫉妒地瞪着他们。

美惠和小川期待再次扑来的浪头，喊叫着拥抱在一起。

青木越发地不高兴，板着面孔。

一位年轻的台风监视员扛着红旗跑来，用扩音筒不停地喊着。

监视员：禁止游泳！禁止游泳！要来台风了！

趴在沙滩上晒脊梁的千叶、李、原田，一跃而起——

千叶：禁止！

原田：禁止！

李：禁止！

三人叫喊着向海里跑去。

监视员：（瞪起眼睛）站住！

3.海滨住宅区

六名青年身穿前后印有“ASSY”的无领衫，弹着摇摆舞乐曲。

美惠为小川努的热烈表演用手打着拍子。

青木勃然大怒，瞪起眼晴，但又忍耐着继续弹下去。

窗外的树木仿佛要被狂风刮倒似地猛烈摇曳。

狂热但却深沉的乐曲声和狂风的怒吼声交响在一起。

六个人汗水涔涔，显得更加陶醉。

4.川崎·小型工厂地区（几天后的早晨）

烟囱里冒出的烟被风横扫而去。

路上，几张旧报纸在风中飘舞。一个中年男人只顾追赶被风吹掉的帽子，险些被一辆小型货车撞倒。

早坂茂从汽车驾驶室探出头大声斥责——

早坂茂：蠢货！帽子和命……（一愣）横井大叔！

倒在地上的横井。

早坂茂从车上跳下，上前搀扶。

早坂茂：横井大叔！

横井发觉是早坂茂，一下子推开他向帽子爬去。绒的高尔夫帽已被辗得象块薄饼。

早坂茂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帽子。横井用厌恶的目光瞪着他。

横井：我正要去找你呢。

早坂茂：真对不起。我也正打算去拜访您，可从早上……

横井：不要总是打算！（突然情绪激动地）我找你们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不能按时交货，我可没法交待！

早坂茂理屈词穷，低下头。

5.早坂工厂（小钣金工厂）

从外面就听到工厂里的隆隆机器声。

小型货车停下，早坂茂和横井从车上下来。

6.同上·工厂内

在五、六台机床周围，少年工正雄和女工弘美，以及另外两名工人正在操作。

横井和早坂茂向里面走去。

横井：这也不是我们的活呵！

早坂茂：（胆怯地）……

7.同上·工厂内间

和仓库连在一起的建筑，一角划作起坐间。里面另一房间内，有通往二层阁楼的楼梯。

身着作业服的母亲早坂春忙着泡茶。

横井没等坐下便大声讲起来——

横井：你们真神气呀，阿春！阿浩和美惠都坐飞机到南边岛上玩去了。

早坂春：说是遇上了台风，都四天了还回不来。实在对不起，虽然找人帮着干，可还是把您那儿的活给耽误了……

横井：好吧，以后再不用你们了。

正在整理箱子的早坂茂大吃一惊。

早坂茂：横井大叔！

横井：咱们虽说是交往多年，这么干可不行！

早坂茂：横井大叔！以后保证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说说这些家伙。

横井：他们这些人，真叫人信不过，把玩看得比干活还重要！

早坂春：他们也不总是那样。这次是讲好的，谁在赛马中赌了大空门，要给每人买一张单程飞机票。

横井：又是青木那浑小子吧？你满不在乎地把从教养院出来的人拉进来，所以才交不了活嘛！把他赶出去！

青木：我们回来了！大娘，这是给您的礼物！

小川努：这也是。

早坂春：啊……

早坂美惠：我们回来了！

原田：我们回来了！

千叶：真对不起，大娘，叫您担心了。

早坂春：你们都平安无事，可太好了。

早坂浩：这是带给您的（将一顶草编斗笠戴在妈妈的头上）。我想等过节的时候，您戴着它给我们跳掏泥鳅舞。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早坂茂：小浩，你没看见横井大叔来了吗？！

早坂浩：（笑着）您好！

早坂茂：就这些？横井大叔的工厂到了快关门的紧要关头啦！

早坂浩：哦，偏赶上刮起来没完的台风，十几年也不见得有这么一回。

横井：台风不是理由！你就不应该跟着他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

早坂浩：我们一块成立了一个“阿西”。

横井：什么意思？

小川努：业余乐队。

千叶：我们大家住在一起加紧训练哪！

青木：老是眉毛胡子一齐抓不行啊，干脆好好地练练，出了名还能赚钱呢。

横井：（突然爆发地）你们净想这些，所以才成了干起活来吊儿郎当的浑蛋！

青木：再见。

橫井：喂！青木！

原田：我回去了。

李：再见了。

早坂美惠：再见。

早坂茂：你们等一下！

千叶：再见。

早坂春：好，再见。

早坂茂：阿浩！你好好向横井大叔道歉！

早坂浩：（怒气冲冲）我什么事情做错了？我一直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偶尔有几天假日出去玩玩，有什么不好！

横井：好了！我再也不和你，还有你们的工厂打交道了！（拂袖而起）

早坂茂：横井大叔！

横井离去。

早坂茂猛然向阿浩打去，阿浩挡开。又扑过去，他又被挡开。

小弟弟阿隆从楼上走下来。

早坂隆：姐姐，你回来了。

美惠：（笑着）哦，这是给你的礼物。

早坂隆：谢谢！

早坂春：快点儿，小隆，两个饭盒给你装好了。你今天是从店里直接去学校吧？

早坂隆：嗯。我走了。

人们对阿茂和阿浩的争执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仍然照旧各做各的事。

早坂茂：（几次被阿浩推开，眼里噙着遗憾的泪花）阿浩！再加一把劲，不行吗？如果我们不齐心合力，好好找一件只有我们才能干的活，就是再累也不过如此。要是象这么一年一年得不到发展，最后就把干劲儿消磨光了！我这是实话！

阿浩收拾一下行李，洗过脸，又回到屋内换衬衫。

阿茂跟着他，流着眼泪不停地发牢骚。

美惠换上工作服，向车间走去。

早坂茂：我从十二岁起，就拣别人扔掉的破烂机器干活。你想玩的心情我也理解……

早坂浩：（厌烦地）我不也是这么干么？

早坂茂：可你这么慢腾腾地干不行！你看妈妈，总是不停地干，都快病倒了，用手巾把头缠上还在坚持。

早坂春：我怎么都行，只要你们好好相处就行啦！

早坂浩：我干象干样，玩也得玩个痛快。世界上，这样的人最合乎理想。

早坂茂：（冷笑）我们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突然激动，大声地）我们只能拼命地干活！

早坂浩用惊异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件稀奇物品般地打量着哥哥。

早坂浩：你呀，真不是个人！

早坂茂：！

早坂浩：象个在兔子窝里干活的老鼠，世界上没人看得起。

早坂茂：……（上前揪住阿浩）

不料又被他推开，撞到墙上。

早坂春：阿浩！

早坂茂再次猛扑过去。又被推倒。

阿浩换好衬衣向车间走去。

早坂茂望着阿浩走去，浮现出绝望的神情。

弘美十分同情地——

弘美：大哥，七号零件已经做完了，要是再不快点送去的话……

早坂茂：……

弘美：大哥……

早坂茂流着眼泪。音乐声起。

8.汽车专用码头

码头的空场上，排满了出口的小汽车。

9.大汽车厂的生产线

采用最现代化的生产方式批量生产最新式汽车。

10.同上·厂区的道路

沿着长长的河边公路，排着更长的交纳零件的车队。车队中有早坂茂的汽车。

11.同上·院内

负责向外订货业务的林，盛气凌人，指手划脚地验收交来的零件。

终于轮到早坂茂。

林：你们怎么搞的？晚三分钟得重新排队，这点儿事总该知道吧？

早坂茂：对不起，因为有点急事所以来晚了。

林：下一个！

早坂茂：下一个交完就请收我们的吧。

林：下一个！下一个！

被拒绝的早坂茂忍受着屈辱，强作笑脸等在一旁。

早坂茂：林先生，我们把货先放在这行吧？

林：（横眉立目）我叫你赶快拿回去，浑蛋！（向外推他）

早坂茂：！……

林：我们这儿是和全世界的厂家做大生意的，不能按时交货的家伙我们不跟他打交道！

早坂茂：……

林：你赶快给我拿回去！

林再次把阿茂的箱子推到外边。

早坂茂怒火中烧，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弘美：大哥！

同来的弘美来不及拦挡，早坂茂抱起箱子将零件扔在林的脚下。

林：呵！你，你要干什么？！

早坂茂：你拣！

林：（被他这种盛怒吓住）……

早坂茂：如果要的话你就拣起来。这种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弘美：大哥！

早坂茂把装零件的箱子一个接一个地扔过去。

12.佐川精密机器厂

在车床前操作的佐川信次厂长。

他那精力高度集中的目光和准确无误的动作，使人感到，在这位专于此道，具有五十年经验的老手身上，凝聚着一股非凡的气质。

从外面进来的早坂茂，被佐川那种专注的神情打动，不敢打招呼，一时默默地候立一旁。

佐川女儿真理子切割完一块部件原料，抬头看到早坂茂——

真理子：有事？

早坂茂：啊，好久不见了……，想打扰三十分钟……

真理子：找我？

早坂茂：不……找，找你父亲。

真理子：是吗。（一动不动，两眼盯着他）

早坂茂：（非常局促不安）……

真理子：也请你常来看看我哟。

早坂茂：是。

13.同上·厂长室

佐川用机敏的目光审视着展在桌上的图纸。早坂茂坐在一旁。

佐川：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少不了要得失眠症呀。（出神地看着另一张图纸）如果不熬夜好好思索，立刻就吃不上饭；可思虑过度呢，又要神经衰弱，上吊自杀。

早坂茂：失眠症也好，神经衰弱也罢，我都熬过来了！

真理子笨拙地泡好茶，吃惊地看着他。

早坂茂：自以为日本的小型汽车是世界第一，趾高气扬，可哪家大工厂也不生产一个零件，麻烦的活儿都转包给孙子辈儿的小厂。要货时，他们就来大量订货，让你不睡觉也得干完。可是给我们定的价格，一套只给七角，便宜到家啦……干这种包工活，简直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佐川：……

早坂茂：这叫我拿什么给大家发工资？！我自已弄得又是肩膀麻木又是拉肚子，这还不算。就连我亲弟弟，也说钱和假日不给够了就不干！简直把我逼得……（热泪夺眶而出）

佐川：这些事你要觉得讨厌，就干脆把工厂关掉！

佐川冷冰冰的话，连真理子都为之一惊。

佐川：因为不管是哪个小厂的老板，都挨这份儿欺负可是还不得不干哪！

早坂茂：……

佐川：昨天的报上不是还登了一段美国学者的话么？说日本的承包工厂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可也是最受奴役的。

早坂茂！……

佐川：不光是包汽车零件的厂，无论是哪儿的厂，包什么活，试试看，都一样。每个月有一千五百家工厂要倒闭，大家都拼命地竞争哪。

早坂茂：所以，我自己也想试着生产一种新产品看看！

佐川：……

早坂茂：这是仪表盘的设计图，我想，要是我们承包您这里的活，和大叔一块干，象这种活能做得出来！（不停地让佐川看图纸）

佐川：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忙啊！

早坂茂：不是我骄傲，论钣金技术，我们那儿相当不错，要是大叔真能再帮我们一把的话……

佐川：我无能为力啊！

早坂茂：……

佐川：明年我就七十了，要是我儿子还活着，那就好了。现在我连发三十个人的工资都很勉强。

墙上，挂着一张微笑着的年轻绅士的照片。

佐川：把图纸留下，你先别泄气，回去好好干吧。

早坂茂似乎言犹未尽。擦擦遗憾的眼泪离去。

真理子送走早坂茂，回来瞪着佐川——

真理子：爸爸，您说的和做的总是不一样！

佐川：……

真理子：见到年轻人，你总说要走自己的路，自己打开生路，这话简直象口头禅一样，可是……

佐川：（突然高声地）你少废话！

真理子：（生气地）……（瞪着佐川）

佐川：（从真理子的神情中有所察觉）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真理子：！……（狼狈）

14.酒店·饭馆街

大厦顶上的天空还残留着一片夕阳余辉。此刻是白昼将尽夜生活尚未开始的时间。酒吧的女侍和美来上班。

和美：啊！是你……

她颇感意外地望着眼前面带一丝羞怯笑容的早坂茂。

早坂茂：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15.大厦顶上

神情抑郁，苦苦思索着的早坂茂。和美和他稍稍离开一些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早坂茂：（回头看着和美）我是应当前进呢，还是后退？

和美：？……你指的是什么？

早坂茂：哦，不要问，光回答就行。你不是很会算命吗？

和美：（微笑着）象现在这样就很好。

早坂茂：（焦躁地）现在这样是不可能的，这样不就等于后退吗？

和美：不过，我以为还是现在这样好。

早坂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突然浮现出怯懦神情的面孔。

16.伊甸酒吧

磨光工人李，正在为新改装的柜台抛光。

青木在一旁看着。

老板娘阿绿不耐烦地——

阿绿：再有十分钟能完吗？

李：哼，象你这么催促个没完没了，要是別人，就是能完也不想把它干完。

阿绿：我问你预定按时开门干完干不完。给你XX元行了吧。

青木：能不能再给我加五千元？

阿绿：（目光严厉）你要是不愿意干就别来。你到各处打听打听，酒吧招待和奏乐的多得都成垃圾了。

青木：……（白挨了抢白瞪着阿绿）

李：你真是笨蛋，哪一行臭你想干哪一行。

青木：……（更加感到屈辱，两眼注视着阿绿往里放钱的钱箱）

和美进来。

阿绿：和美，怎么来晚啦？干什么去了？

和美：领孩子到牙科大夫那去了一趟。（转向李）辛苦啦！

李：（满面笑容）没什么。

阿绿：把冰箱里面整理一下。你把录音机和话筒的线路再检査检査。

青木憎恶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17.“满贯”面条铺（千叶家）·门前

小川努飘然而入。

18.同上·店内

正是用餐时间，座无虚席。

千叶：咦，（意外地）你不是今晚加班吗？

小川努：……（疲惫的微笑）

千叶：（走到小川努跟前）……去吗？

小川努：……（点头）

浪江：好了，来了，大肉面一碗！啊，对不起。

千叶的妻子浪江汗水涔涔，忙着招呼顾客，同时警觉地盯着他俩。

19.早坂家·起坐间

楼上不时传来吉他声——早川浩正在创作一首新的乐曲。

菜店的阿六大娘和村田洋货店的美智子老板娘来串门，正在同美惠和母亲阿春闲谈。

旁边站着刚刚洗完澡的弘美的弟弟正雄。

美惠：妈妈，风箱节是什么意思？

早坂春：是过去就有的节日。

阿六：不管哪个工厂，都要在使用的工具前供上酒。河边上还要搭上彩棚，可真热闹极了。

美智子：还兴这个节哪，现在是以他们这些年轻的为主……

美惠：真的？！

弘美：多谢了。

借用浴池洗完澡的弘美走出来。

弘美：正雄，我们该走了。

正雄一声不响地站着。

早坂春：你们辛苦了，慢点走啊。

早坂浩：正雄，给你。

早坂浩从楼梯上探出身子，将一块巧克力扔给正雄。

早坂浩：（微笑着）明天带你去玩打弹子去。

又将一块巧克力扔给弘美。

弘美：谢谢。（向正雄）快说谢谢呀。

正雄由于智力发育不良，虽然比姐姐长得高，却不大会说话，所以他只是孩子般嘻嘻地笑了笑，然后向外面走去。

弘美：太谢谢了。晚安。

又向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早坂茂道过晚安，然后离去。

阿六：真是个好孩子，干活虽然不顶一个，可从来没见他生过气。

美智子：她姐姐可真了不起。（转向早坂茂，脸上露出谦恭的笑意）您回来得这么晚。

早坂茂话也不答地坐下。

早坂春：今天你都到哪儿去了？

早坂茂：（闷闷不乐地）……

阿六：（局促不安）哦，我们也该走啦。

平坂春：急什么，还早呢。

美智子：（略带苦笑地）孩子也该放学回来了。打扰了。

两人又同美惠道别，然后离去。

早坂茂两眼看着放在桌上的香蕉。

早坂春：这是阿六带来的，不是家里买的。

早坂茂：……

美惠：林先生来过电话了。

早坂春：听说你早上交货的时候，跟人家大吵了一通？

早坂茂：……

早坂春：你弄得糟透了。弘美赶紧拿着威士忌去给人家道了歉。

美惠：他说明天只要你写个认错书给他，事情就算完了。

早坂茂：……（怒火中烧）

美惠：（有所顾忌地）虽然你不愿意干这种违心的事，可明天还是给他写吧。

早坂茂：阿浩！

嘣嘣的吉他声仍在继续。

早坂茂：阿浩！！

早坂浩：什么事？

早坂茂：我不打算再给他们汽车厂干了！

早坂浩：（不由得一惊）……

旱坂茂：无论如何，也得搞出个我们自己的产品来争口气。原来说的变压控制盘的事，被佐川大叔拒绝了。不过我还想另找一家合适的。

早坂浩：问题是靠得住吗？

早坂茂：（克制着内心的不悦）阿浩，此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旱坂浩：？……

早坂茂：为了能付给你们所希望的工钱……我绞尽了脑汁，给你们的工钱才比一般工厂高些，可如果总是包汽车厂的话，不论再怎么干，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旱坂浩：即使不给汽车厂干，也总得承包点什么，不然靠什么活着？

早坂茂：……

早坂浩：自己搞产品，请谁给销？又销到哪里呢？

早坂茂：（怒形于色）光坐在这儿说说，当然找不到买主。

早坂浩：（也不由得生气）要是把工厂改了，把机器都换成实验机床，就是凭运气把试制产品卖出去了，可只要人家说一句不要了，那不就全完了吗？！

早坂茂：这我已经想过几十遍了！

早坂浩：……

早坂茂：这不是空讲大道理……我现在需要的是你的精神支持，……是大家一同干下去的精神。事到如今，我再也不想向汽车厂低头乞求了！

悔恨的泪夺眶而出。

彼此暂时沉默。

早坂茂：阿浩，请你帮忙！

早坂浩：……

早坂茂：求你帮忙了！

早坂浩的脸上浮现出痛楚的神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

早坂浩：明天，你还是给他们写个认错书吧。（站起身）

早坂茂：小浩！……

千叶：晚上好！

随着语声，千叶、原田和李拿着乐器一同进来。

千叶：阿浩，走啊，练习去！

美惠：今天不行了。

千叶：为什么？

早坂茂：（用缓慢但严厉的语气）以后你们不要再来了！

千叶：？（吃了一惊）

早坂茂：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这些家伙！

美惠：哥哥！

早坂茂声色俱厉，正要向千叶扑去。

真理子：晚上好！

随着语声，很少来访的真理子和佐川笑着走了进来。

早坂茂：大叔……

早坂春：啊，这可难得……

佐川：我看能行，阿茂。

早坂茂：？

佐川：（把图纸还给他）照你想的，下决心试试看吧。

早坂茂：！……

佐川：你那么忙，搞成这样，下苦功夫了吧？（从来未有过的慈祥的微笑）我可以帮你一把。

早坂茂：啊，大叔……！

早坂浩：大叔，这可不是开玩笑呀！我刚才说了，还是照原来那么干。

佐川：你能够助阿茂一臂之力。

早坂浩：（气愤地）这么说，是让哥哥随便干，还得让我支持他？！

佐川：对。你们要起早贪晚，好好干上它五年。

千叶：（嘣——地拨响吉他，反抗似地）那怎么行。大叔，有了阿浩，才成立了“阿西”乐队；要是他完全让工作给缠住了，那就完了。

佐川：玩和工作到底哪个重要？

千叶：（用力拨动吉他，叫喊般地）那也得差不多一半一半才行！

真理子：那就七分工作三分玩，忍耐一下不行吗？

真理子那副天生冷静的面孔，浮现出一股异常热烈的神情。

真理子：（对阿浩）忍耐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不对吗？

早坂浩：忍耐，失败，要是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佐川：（冷笑）就应当让你们尝尝活不下去的滋味儿。

李：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无情。

千叶：（嘣地拨响琴弦）“阿西”乐队也不光是玩啊！

原田：就是嘛！我是个学生，可不论我还是小李，大家负担都不轻啊。

佐川：什么负担不轻？

原田：我们想生活得更有意思的思想啦、苦恼啦，多极啦！

佐川：（越发嘲笑般地）弹那玩意儿生活就有意思啦？你哪象个大学生，倒象条虫子。

原田：（自尊心受到可怜的损伤）可此外再没别的好做，有什么办法！

早坂浩：大叔，我不干！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做汽车零件。

早坂春：阿浩！

早坂浩：怎么？

苦苦思索的早坂春，望着阿浩——

早坂春：照你哥哥说的，大家试试。

早坂浩：（气恼地）……（噘嘴）

早坂春：这个工厂，是我和你哥好建的！

断然的语气中充满着威严。

早坂茂甚感意外，看着母亲。

早坂春：你爸爸死的时候，阿茂才十二岁，……我们俩拉着车，把人家扔掉的破机器从旧货堆里运回来……

早坂浩：所以嘛！这么艰苦创立起来的工厂，现在怎么能把它毁了？

早坂春：那时，阿茂可受罪啦，他个子比机器还矮嘛……可不管多累，吃完饭睡一觉……第二天起来照旧干活。他实在受不了，不想干了哭着跑出去过好几次……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是围着机器干……就这样，把阿浩和美惠养大了。

众人：……

早坂春：你觉得怎么干好就怎么干吧，阿茂……这个工厂是你建的，（露出微笑）就是毁了也理直气壮！

早坂茂：妈妈！……（泪水夺眶而出）

大家沉默了许久。

早坂浩：可是……

真理子：（有力地）话要是重复地说就证明他脑袋不好使！

早坂浩：可是……

佐川：别说了！

将图纸揉作一团向阿浩打去。

早坂浩啊地一声，瞠目结舌。

音乐声起。

20.六乡埋坝（午休）

远处展现出大工厂的广阔场景。

这里有兴致勃勃地玩着棒球、羽毛球的青年们。

音乐更加激昂。

21.同上·河边公园

在野外演出的“阿西”乐队。

围观的市民。

22.小巷

骑着摩托车飞驰而来的美惠，跳下车，跑进一家小机械加工厂。

23.小川工厂（小川努的家）

机器仍在转动，小川努的母亲阿文满身油污，正在干活。

美惠：您好！

阿文：（微笑）你来了。

美惠：（环视四周）就大娘一个人？

阿文：嗯……

美惠：（不禁失望）他今天又去了？

阿文：这段时间他干得真不错。这孩子，就是喜欢那个“阿西”。

美惠：到下午三点能干完吗？今天的活都是急件，刚才还来电话催过。

阿文仿佛为了表示歉意，专心地继续干活。

美惠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24.六乡河边

“阿西”乐队仍在热烈地演奏。

小川努发现了人群中的美惠，报以微笑。

美惠亳无表情的面孔。

小川努也收敛笑容，继续演奏。

美惠抑郁悲伤的面孔。

小川努发了火，更加疯狂地演奏。

25.早坂家·起居室（当天夜里）

早坂隆独自一人吃着过了时间的晚饭。

母亲在一旁照顾他。

早坂浩身穿工作服仍在整修机器。

邻接车间一块铺着地板的地方，早坂茂坐在桌前，小川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妹妹美惠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清理零件。

早坂茂：（明快地）是战争啊，我们现在的生活就象是在打仗。

小川努：……

早坂茂：连午沐的时间也没有，这么干也许大家会不高兴，可是现在的活比给汽车厂包做零件利润要高得多。大家要是不这么拼命地干，很快就会被别人挤垮的。

小川努：（厌恶地）竞争，真叫人腻透了。

早坂茂：？

小川努：光想赚钱，赚钱，最后说不定会发展成真的战争。

早坂茂：我说的战争可不是你说的那意思！

小川努：可结果一定是这样！不顾人的死活，只知道赚钱哪。你们干哪！在大阪，一心想制造武器发大财的资本家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早坂茂：那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拼命干活的人都和他们一样？是说我也希望打仗吗？……光讲道理，又顶什么用呢？

小川努：……

早坂茂：交给你三次活，你却给耽误了两次，今天又是美惠去催你……

早坂春：算了吧。虽然午间休息了一会，可你瞧他累得这个样子，已经干得超过时间了。

早坂浩：就是嘛。象个老头儿似地，罗嗦起来没完没了。

早坂茂：那么，你是说事情只能这么办啦？

小川努：……

早坂茂：你要是认为玩比工作还要紧的话，那我就不再找你了。

小川努：（扭头看着阿茂）那好。我也不用你找了。

美惠：阿努！

小川努：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得干，连一点个人的自由也没有，这简直是奴隶！（走出去）

美惠：阿努！（要追去）

早坂茂：美惠！

美惠：？！

早坂茂：（气得发抖）别和他这种人来往，要不我就打你。

早坂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早坂茂：妈妈，你也不许再让他到这儿来。

早坂春沉默不语。

美惠大怒，追了出去。

早坂茂：美惠！

26.街上

美惠追来。

美惠：阿努！……

小川努脚步加快。

美惠也快步追来。

美惠：阿努！……

小川努仍不停步。

27.运河边

美惠快要追上他。

小川努突然停住，猛转回身，迎着吃惊地看着他的美惠——

小川努：我们离开这儿吧。

美惠：！……

小川努：到……很远的地方去！

美惠：……（表示很不愿意）

小川努：我真够了！他总是这么叨叨咕咕。

美惠：我想还是慢慢来……好好想想再决定吧。再说哥哥说的也不见得不对。

小川努：我真讨厌你哥哥。

美惠：？

小川努：和他没法处得好。

美惠：……

小川努：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趁早分手好。

美惠：（愕然）不行！……不行！……（扑进阿努的怀抱）我不愿意！

小川努拥抱美惠，再没有更亲热的表示。

美惠不安地看着阿努。

小川努忍受着内心的痛苦，神情黯淡。

美惠用整个身体依偎着小川努，恍惚的目光突然停在前方的一点上。

近处，霓虹灯装饰的“情人旅馆”的招牌光华耀眼。

28.伊甸酒吧

沉湎于缠绵乐曲声中的一位中年人。

老板娘阿绿站在柜台前。一伙人围着柜台纵声谈笑。

青木神态颓丧。

角落里，早坂茂在听和美说明帐单。

和美：这是大上周招待的费用。

早坂茂：少算了不少的钱哪！

和美：今天就别让横井大叔喝了，他已经醉了。

早坂茂笑着回到横井身旁。

横井：啊，阿茂的工厂办得确实不坏，不是因为他请我喝了酒才这么说。那些反对他的年轻人不行！

青木：可阿努不是挺好吗？！

早坂茂：您说不行的那些人是指谁？

横井：就是这样的。（指着青木）

青木：？

横井：这小子在我那儿干过，你那儿也干过，到这个酒吧来，听说已经是第二次了。要是把别的什么临时干活的小地方都算上，六年当中他就换了七十多个地方。这家伙一点耐性都没有。

和美：不过，他已经挺聪明了。他现在注意到，自己再那么东奔西跑地瞎混，一辈子就算完了。

横井：对，对。注意到了照旧不改，这一点倒合乎他的个性。哈哈！

早坂茂也笑起来。

青木：（脸色铁青）横井先生！

横井：干什么？

青木：你讨厌我？

横井：我喜欢你呀。

青木：别说好听的！阿茂，还有你，和美，你们都讨厌我吧！

横井：你看，这不又是一个毛病么？（不停地看着青木）这人哪，只要稍微受一点委屈，就感到世上所有的人都讨厌自己。

青木：不是那样！我想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爱，也想爱世上所有的人！只要我再好好修养修养，保证能行。

横井：哦，你就那么做吧。我爱你，就象爱我们家的小狗儿一样。

青木狠狠地瞪着横井。

和美：大伙都喜欢你，你干得不错。

和美用凉毛巾冷敷横井的前额。

早坂茂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待人亲切的和美。

吉他的乐曲声悠然而起。

29.早坂家（当天夜里）

吉他声从二楼阿浩的屋内传到一楼已经熄了灯的起坐间。

早坂隆从外面回来。

早坂隆：（高兴地）写完了吗？

早坂浩继续轻轻地弹着煞费苦心终于作出来的曲子。

美惠悄悄地进来。

早坂隆：这么晚才回来。

美惠：（惊异地望着楼上）……

早坂浩：别关门，我还出去呢。

早坂隆：到哪儿去？

早坂浩：发表会，发表会！

早坂隆：一点钟关门！

早坂隆走进里间。

美惠在盥洗室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

一双眼睛表现出仍在竭力捕捉着初次体味人生快乐时的情景。

30.三等公寓·室外走廊（当天夜里）

和美走来。

一女招待抱着熟睡的孩子从屋内走出。

和美同她交错而过走入室内。

31.房间内（儿童旅馆）

穿着衣服的孩子们盖着毛毯、棉衣横七竖八地睡在席铺上。

一个小市民气味十足的贪婪的老太婆在一旁看书。

和美将一个装着香蕉的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和美：您辛苦了。

熟睡中的和男。

和美微笑地看着和男，将他抱在怀里。

给哭闹的孩子换尿布的女人。

拉着睡眼矇眬的孩子归去的女人。

在这些浓妆艳抹、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却明显地看出为生活而辛劳备尝的疲倦。

32.和美的公寓附近

和美抱着和男回来。

在这里等她归来的阿浩，突然出现在和美面前挡住去路。

早坂浩：你回来了！让我进去坐一会儿行吗？

和美：（目光严厉）有什么事？

早坂浩：歌曲写好了，我想第一个让你听听。

和美：简直荒唐，这么深更半夜的。

早坂浩：悄悄地，这样行吧。

和美：算了吧，我可不想听！

早坂浩：可我想让你听。（嘻笑着）死也得让你听！

和美叹口气，向前走去。

早坂浩笑着跟她走去。

33.和美的房门前

和美走进屋内。

早坂浩刚要跟着进去，门砰地一下关上，他被关在门外。

早坂浩：等等！（叩门）和美！（叩门）开门！

没有回声。

早坂浩：好吧，那我就唱一夜。

好象微风吹拂一般，阿浩轻轻拨响吉他。并把脸紧贴在门缝上。

早坂浩：马拉松小夜曲。

34.同上·屋内

和美拴好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气呼呼地离开那门。

35.同上·门外

早坂浩宛如游吟诗人一般认真地唱起来。

低迴的歌声，饱含着真挚动人的情感。

36.同上·屋内

和美哄着和男睡下，然后又洗过脸，换好睡衣（几个连续的快速转换镜头）。她仿佛为了赶走那浸人肺腑的歌声，不停地做就寝的准备。

37.同上·门外

早坂浩一面唱着歌，一面透过气窗向里面窥视。

38.同上·屋内

进入内室的和美，上好闹表，合上眼睛。

39.同上·门外

疲乏了的阿浩终于停手，无精打采地呆立着。

40.同上·屋内

和美睁开两服，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把门旁的窗子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阿浩的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41.同上·门外

和美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和美：你不要再来了。说真的，我不想和你来往。

早坂浩：理由呢？

和美：（已经疲倦，要发火但仍旧耐着性子）你真是个孩子，连人家累了都不知道。

早坂浩：不，我是……

和美：你是靠谁才能这么安闲自在地作歌编曲，你知道你哥哥多么辛苦么？

早坂浩突然沉下脸。

和美：今天他带横井大叔又到店里来过。为了揽到活，他拙嘴笨舌地恭维人家，还要尽量不使人讨厌地宣传厂里的技术。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到那里安闲地喝过一次。

早坂浩：他这人，一辈子也就这样啦。他总觉得忙忙碌碌小里小气是好事，自得其乐的事一概不干，将来得愁死。

和美：亏你说得出口。你哥哥是那么拼命地干，可你还让他给你比别的工厂都高的工资！

早坂浩：那是……

和美：你以为什么也不干而又自以为了不起才算有出息？

早坂浩：正因为我总喊着钱、钱、钱地逼着他，我们工厂才能象现在这样。我们这么个小厂，因为搞好成本核算，才能换上新的机器，除了我们别人没有这样的呢。

和美：你别那么大喊大叫的！

早坂浩：你竟然把孩子送到那个连政府都不承认的儿童旅馆去，还说讨厌男人，不许他们进你的房间，你以为这就算是高尚吗？算了，还是和我大模大样地来往吧！（和美吃惊地瞪着阿浩）要是大家都那样唯命是从，胆小怕事，突然被征去当了兵，一颗子弹还不全都完了？到那时，还什么民主主义，都是废话。

和美：你小声点！

一桶水哗地从上面倒下来。

早坂浩：快让我进去！

和美：讨厌，不行！（拼命地阻挡）

早坂浩：没关系。（拉住和美）

和美：不行！

和美挣脱开跑进去。

早坂浩：和美！

哗——又一桶水浇在阿浩的身上。

早坂浩：浑蛋！

早坂浩抬头骂了一句，又向和美追去。

42.钓鱼船码头

水面上渔火闪闪。

竹竿上晾着早坂浩的衬衫。

早坂浩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声不吭站在面前的和美。

早坂浩：你说绝对不能相信男人，那是一种病态。

和美：……

早坂浩：一个人如果到了不能相信别人的程度，那他的一生也就完了。

和美：（微笑）不过，人冢说我晚年是会幸福的。

早坂浩：？

和美：无论哪本算命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早坂浩：（气愤地）你相信算命，不相信人？

和美：……

早坂浩：你不觉得那是可悲的吗？只相信算命和咒语，那等于给自己挂上了这样一块招牌：本人愚昧无知而且不幸，一根稻草都当作救命草，抓住不放。

和美：（嘲笑般地）你可真是既聪明又幸福，而且还挺了不起呢。（抬脚要走）

早坂浩：（拦住和美）你，好好看看男人！

和美：……

早坂浩：相信我吧，和美！

和美用力推开他。

早坂浩“啊”地一声向后一仰，两手在空中抓挠了一下便跌进海里。

和美吃了一惊忙去看他。

早坂浩浮出水面，嘴里吐着水——

早坂浩：相信我！

和美突然高兴起来，孩子般地拍着手跑开。

43.早坂家·厨房

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

似乎仍嫌不足，美惠和弘美还在燉什么。

早坂春兴奋地数着盛满各种菜的盘碗。

早坂茂慌慌张张地进来。

早坂茂：妈！这是怎么回事？

早坂春：庆祝啊！

早坂茂：庆祝什么？？

早坂春：你不是说，今年的营业额能比去年多一倍吗？

早坂茂：那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庆祝呀！营业额多了一倍，可并不等于多赚了一倍的钱！

早坂春：那就用我的体己钱，行了吧？

早坂茂：花您的体己钱也是家里的钱往外流。

早坂春：把帮过我们的人请来喝一杯有什么不好？要是不偶尔这么欢聚一下……

早坂茂：可是……

早坂春：（怒形于色）整天地流汗都是为的什么？

早坂茂还要说话，他妈把一条章鱼腿给他塞进嘴里。

他愣住了。

44.同上·起坐间（把里间、过堂屋打通成一个大间）

早坂春和她的一伙上了年纪的妇女跳舞。

就坐的分几伙，有早坂浩一伙年轻人、横井等一伙中年人以及孩子们。

和美和弘美坐在年轻人一边。阿茂神情黯然地陪着主宾佐川父女俩并排坐着。

真理子严肃认真地看舞蹈。

早坂茂：真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真理子：（摇头）太好了！

早坂茂：？

真理子：唱得多有劲。

横井：是不错！

过来向佐川敬酒的横井深深地点了点头。

横井：在生物当中，最强大的不是大象，也不是大猩猩，是人类中的“母”的！

佐川也不禁大笑。

舞蹈在掌声和喝彩声中结束。

早坂春：等过节的时候，我们要穿上外褂头缠布巾，穿上白袜子还跳这个舞。你们可要来助兴啊！

青木：噢——算了吧！（抱着脑袋躺倒）

早坂春：另外，还有一件事。

拿出一片闪光的金属板。

早坂春：这种冲压的部件，大工厂要是大量生产时，只要做个冲模，啪地一压就行了。如果需要量很少，就不用那么干了吧？那时候，只要找到我们早坂钣金厂，切断、压弯、钻孔、磨光，加工得干净漂亮。这样的货一千、两千都行。至于制作的方法，那是阿茂反复琢磨设计出来的。请大家替我们向各处宣传宣传。（鼓掌）

千叶：（捏住鼻子）喂，是早坂钣金厂吗？我是GM·福特·克莱斯拉公司，想请你们给加工一百万打减震器，可以吗？

早坂浩：太遗憾了，那么一点点，还是请到别处去吧！

青木：嘿！

紧接着，在阿西乐队的伴奏下，大家齐唱流行歌曲。大家吃着，唱着，摇动着肩膀相互碰撞着，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了合唱。愉悦、欢快的情绪达到顶点。

当歌曲唱完一段时，佐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佐川：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阿浩拍手让大家静下来。

佐川：过去，我是城南最好的钳工，现在每天还要摆弄四个小时的车床。象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光凭眼睛我就能加工出误差不大于千分之二微米的研磨。可是肉眼啊！

人们被佐川的气魄所慑服，全场鸦雀无声地听他讲下去。

佐川：就凭这份手艺，在战后一片废墟的情况之下，我连饭都吃不上。没有电，没有原料，就靠着给美国做些小灯泡过日子……从那以后，我一鼓作气干了三十年。人们都说，世界上没有象我们这么干的人。那些几乎胜过所有国家产品的汽车、机器，都是靠我们这双手干出来的。（微笑）后来，我总算有了个儿子。

众人：……

佐川：小伙子老实，又有事业心，手艺和气魄都比我强。可这孩子去年突然死于车祸。

众人：……

佐川，别以为死也有先后的次序，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那么顺利。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死了。

众人：……

佐川：所以，你们要珍视自己的人生，你们的道路要自己想，自己画蓝图，用自己的手去实现它。你们大家，每个人都自己画出未来幸福的蓝图吧！

众人……

佐川：真理子，我们回去吧。

青木：我才不画什么蓝图呢！

佐川：？

青木：即使画出来，又有谁看！

千叶：就是嘛！咱们这些人，没人瞧得起。

早坂浩：不管我们怎么拼命干，可发财的还是别人！

李：一点儿不错！

原田：就是嘛！

青木：大叔刚才说的，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佐川把手伸向青木的面颊。青木一惊，往后退了退。但那只手却在青木脸上爱抚般地轻轻拍了几下。

然后，佐川又同样在李、千叶、原田脸上拍了几下。

佐川：可不能瞧不起自己啊！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就要永远地珍惜它。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从来就没有比我们这些靠手脚劳动的人更了不起的了！

佐川向发呆似的年轻人点点头。然后又退回原处。

真理子：哦，为了表示祝贺，把这个送给你们。

真理子掀开白布，将一件礼品递给早坂茂。

方形的台上，竖着直线和曲线交错的两根铁条。

大家惊奇地看着，但谁也不解其意。

早坂茂：这，这是什么意思？

真理子：是无啊。

早坂茂：无？

真理子：什么也没有的无。

早坂茂：？

真理子：无，在佛教里就是永远的意思。

早坂茂：（迷惑不解）……（点头）

真理子：所以一定要努力生活下去。

青木：为什么？

真理子：（非常亲切地微笑着）因为无嘛！

青木、早坂浩、千叶、原田：（茫然不解）……

真理子：（更为亲切，却又惆怅地）无就是永远嘛。

青木：（高兴地晃动着身体）明白了！

早坂浩：明白了！

原田、千叶：明白了！

四人一跃而起，面对面即兴弹起吉他。唱：

无！无！无就是永远！

无！无！无！无！无！无！无！

无！无！无！无！无丨无！无！

因此要从今天！

因此从今天要好好干！

一直到死，无、无、无！加油干！

即使死了，无、无、无！加油干吧！

无、无、无、无、无！

无、无、无、无、无！

众人与佐川父女道别，早坂茂和母亲送到门外。

屋内，四个人欢喜若狂地跳着舞，小川努和美惠也快活地拍着手一同参加进来。

从外面回来的早坂茂大为不悦，十分反感地看着他们。

45.早坂家·旁边小巷

人们相互道别，各自归去。留下来的几个人帮忙打扫房间。

青木和美惠一边向垃圾箱里倒垃圾一边谈话。

青木：今天真痛快！大家能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喝，又是唱又是跳，顶有意思了。

美惠：真的。

倒完垃圾。

青木：我呀，今后一定好好生活下去。

美惠：？

青木：爸爸也曾经跟我说过，流氓年纪越大日子越不好过。

美惠：对。

青木：实际上，活着的还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和心眼最坏的家伙。因为我爸爸只是个不成器的流氓，所以就那么死了。

美惠：现在你妈妈呢？

青木：和另一个男人在取手那地方过呢。那家伙也是个流氓。

美惠：是吗……

青木：我常去那看看，因为还有个弟弟。

美惠：是这样……

青木：虽然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和男男女女的胡闹过几次。

美惠：？

青木：我可不能让女人倒霉。假如对方真心想和我成亲的话。

美惠：……

青木：所以（紧张得发抖），要是美惠你愿意的话，大娘那儿……

美惠：我已经决定和阿努结婚了，而且尽快地……

青木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似地看着美惠。

美惠：不这样已经不行了，我现在已经……（不由低下头）

青木愤怒，目光凶狠。

青木：这小子，刚才我问他，他还说没那回事呢。

美惠：那他一定是为了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青木：……

美惠：你能坦率地表白你的心事，我真高兴。

青木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眨着眼睛。

46.倒闭的铁工厂内（几天之后）

和着录音机播放出的乐曲，青木充满激情地吹奏。过一会他又换了一件乐器。

录音机内突然传出一阵热烈掌声。

青木将一袋零件向放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的录音机伸过去，然后又仿佛面对满场的观众演讲般地——

青木：这，就是阿西！我们就是这个！（挥动一袋零件）一组零件！有的装在汽车上跑遍世界，有的装在火箭上飞上木星。无论世界的什么地方，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阿西！现在，现在，就让你们听听它激昂的声音，听听我们这些阿西热情的歌！（用力将一袋零件往地上一掉）……去叫来，把大家都叫来！

独自一个正在细心调整乐器的原田——

原田：不会来的，现在正是周末的午休，大伙一定都累了。

青木：那我们还怎各演奏？！快去把他们叫来！

小川努：你不要那样大喊大叫。

正在练习小号断音法的阿努停下来插了一句。

青木勃然大怒。

原田：真是，因为青木老是张牙舞爪地喊，大伙感到扫兴，所以就不愿意来了。

青木：要是没有激情，怎么能唱出阿西的声音？

小川努：（亲切地劝说）还是轻一点吧。

青木突然揪住阿努脑后的头发。

青木：我使劲唱有什么不好？不这么拼命地唱就别想成为专业乐队！

原田：青木！（挤在两人中间）不是说过不许动手吗？，那样，乐队一定四分五裂！

青木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结果还是狠狠地打了原田和小川努。

两人冷静地看着青木。

青木不由得自暴自弃地——

青木：你们一定都讨厌我吧？就让你们讨厌吧！

跑去。

47.饭馆、酒店街（当天夜里）

关门前的时刻，街上一派嘈杂。

和美热心地将一名醉汉送上出租汽车。

48.伊甸酒吧

头发蓬乱，神情抑郁的青木在洗杯子。

老板娘阿绿一边统计帐单一边同青木讲话。

阿绿：要是不愿意干，从明天起你就别来了。

青木：……

阿绿：不许慢待客人，不许喝酒，这是铁的规矩。（看到青木不停地打嗝，勃然大怒）你听见没有？！

中年女侍：老板娘！

另一房间的中年女侍过来跟阿绿说话。

中年女侍：有个客人，我把他送上了汽车，可他说一定要再见您一面。

阿绿：谁呀？

中年女侍：就是那个色情画报社的社长。哦，这是给您的小费。

阿绿：（厌烦地向青木）要想在这干下去，你就彻底换个样。别忘了，在这里，客人就是上帝。态度要文雅，说话要高尚。年轻人本该学乖，你要是想这么随随便便干哪，那可就大大地错打算盘啦！（离去）

青木用餐巾擦手。

他看见阿绿把钱往抽斗里一塞就走了，便以令人替他捏把汗的大胆拉开抽屉，挑出现金和支票装进了口袋。然后，点上一支烟，又顺手把阿绿的精致的小钱包和打火机塞在兜里，向后门走去。

49.欢乐街的夜景

从大厦外面的楼梯向下走去的青木。

50.车站前广场

急步走来的青木，停住脚回头望了望，——然后，向车站方向跑去。

51.临近末班车的一辆空荡荡的电车内

青木站在车门口近处。

青木瞪着和不断流逝的灯光一起叠映在车窗上的自己。

一股孤独感涌上心头。

青木背向昏昏欲睡的乘客，低下头来。

52.早坂钣金工厂（几周之后）

人们全力紧张地操作着机器。

弘美的弟弟正雄干的活明显地落在别人后面。

早坂浩帮助他，教给他操作方法，但仍不见效。

早坂茂焦急地看着，终于忍耐不住——

早坂茂：不是那样，反了！

正雄着了慌，越发地干不好了。

里面响起电话铃声。

早坂春拿起听筒。

早坂春：喂，是早坂钣金厂，什么，三津银行？嗯，嗯，期票？（极为紧张地）今天突然就……

早坂茂：怎么了？

早坂春：佐川的工厂好象出事了，听说四百万元的期票兑不了现。

早坂浩吃惊地看着母亲。

53.佐川家·窗前有庭园的起坐间

摔在板壁上打碎的瓷碗。

被蜂拥而来的男女债权人围在中间的真理子，她眼睛看着下方，端正地坐在那里。

债权人A：你别老是那么坐着。我和佐川老板的关系呀，虽然我没有藤吉郎那样的本事，可还是象仆人一样，跟着佐川先生一直老老实实地干到现在呀。即使我自己不计较，可家里和下面的工人怎么办啊？

债权人B：（背着孩子的女人）小姐，那二十万元的期票，我想你是能兑现的，如果兑现不了，可要出人命啊！这种事小姐您也许不大明白。（拭泪）

债权人C：这事两天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们？问题是你们没有诚意，诚意！

红了眼的众人，哇哇啼哭的孩子。

早坂茂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低头不语的真理子。

两个债权人抱着轴画、古董等咚咚地从楼上走下来。

早坂茂：住手，不许胡来！

债权人D：（向围在真理子周围的债权人）能拿东西填补一点也是好的，反正最后都得叫税务局和银行拿去。

早坂茂：还不放下！

三隅：你们都别拿了。

三隅精密机械厂厂长（中年绅士）走了进来。

三隅：住手！

债权人静了下来。

三隅：由于贸易公司的倒闭，佐川先生的工厂也受牵连。现在马上要召开债权人会议，以便商量出最妥善的解决办法。请大家等一等。

54.佐川房间内（几分钟后）

税务局的人四处贴查封的封条，佐川枕边的小柜子也没放过。

三隅进来。

三隅：别那么野蛮吧！

税务局的人离去。

三隅：真是倒霉透了！

佐川：……（苦笑）

三隅：（看着佐川明显憔悴的面孔）你应当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佐川：……拜托你了……

55.真理子的房间（小画室）

真理子在整理用具。

早坂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

真理子微笑着向早坂茂——

真理子：重建是不可能了。你也不用再替我们考虑了。

早坂茂：并不是不可能。三隅先生也说了，为了佐川先生，他会帮一把的。

真理子：（否定的微笑）从哥哥死的时候起，这厂再开下去就已经够勉强的了。

早坂茂：……

真理子：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再说人也散了。

早坂茂：可是……

真理子：我和父亲总可以想法活下去，只是现在厂里的工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56.三隅精密机械厂厂长室

三隅和早坂茂。

三隅：事情就是象他女儿说的那样。这姑娘真是好样的！

早坂茂：是啊……

三隅，他那儿的工人也没一个不顶用的，佐川光生确实是教导有方。这些人我想大部分接收到我这来，一些会干钣金活的，你也可以领去。

早坂茂：（深感意外地）是把他那厂搞垮？

三隅：这也是迫不得已呀。有力量的强者不断取代失去力量的弱者，世界才向前发展。这种严酷的现实，就是自由竞争的最大的优越性。

早坂茂：……

三隅：至于你那里，我想让你们干干这个。

他指着旁边的复印机。

三隅：今后我和你们一起合作，可以把工厂办得更好，我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一家贸易公司。你们那里的仪表盘，确实做得很好。

早坂茂：（反感地）啊……

三隅：为了你们工厂的发展，我一定全力给以支持。

早坂茂：啊……（不由得低头道谢）

57.早坂钣金厂前（几星期后）

门前挂出了“早坂精密钣金股份公司”的新招牌，四周整饰一新。旧式的五吨机械传动压力机和攻丝机等被搬出厂外。

58.同上·厂内

由于增加了设备和人员，车间显得更有生气。

59.同上·里间

正雄和弘美默默地站在早坂茂的桌旁。稍远处，是位已近老年的绅士坂田。

早坂茂：如果使用那台机器，你们俩都是熟练工，再说独立以后也不必那么紧张了，活由这里派给你们，好好干吧！

弘美：（乞求般的目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们留在这儿吗？

早坂茂：佐川大叔那儿还有四个人一定要让我们接收。

弘美：……

早坂茂：（微笑着）我们一块去看看。房东老头那里都说好了，水泥地面巳经重新打好，今天就把机器装上。

60.同上·车间内

弘美和正雄伤心地从里面出来。

早坂浩抱着材料箱从外面回来。

早坂浩：怎么了？

两人：……（用求救般的目光看着早坂浩）

机器同时停下——午休时间到了。

61.同上·里间

坂田：干这行买卖，找到可靠的贸易商行和掌握可靠的好劳动力，确实不容易啊！

早坂茂：是呀。

早坂浩满脸不悦地走了进来，对哥哥——

早坂浩：为什么把正雄他们撵走了？

早坂茂指着堆在桌上的帐簿和自家做的一份午餐，向坂田——

早坂茂：等一会儿请您过目一下，先吃饭吧。

坂田：太麻烦你了。

早坂浩一直瞪着走进另一房间的哥哥。

62.同上·另一房间内

早坂茂坐在母亲和美惠准备好的午饭桌前。

早坂浩：把正雄他们留下，行吧？！

早坂茂：人事上的问题你不要插嘴！

早坂浩：！！……

早坂茂：要插嘴的话，你就以一个经营人的身分负责。当初我让你当常务董事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一个干一天活挣一天钱的人，有什么权利干涉经理的事！

早坂浩：（瞪眼）是你这家伙和三隅经理合谋，一起把佐川工厂的重建方案搞垮的吧。

早坂茂：？

早坂浩：三隅把技术好的工人领了去，有经验的钣金工被你拉了来……横井大叔怎么笑话你呀。他说阿茂把工厂变成了个小小的股份公司，让人家经理经理地叫他，他心里可美了！

早坂茂：让人家叫我经理有什么不好？

早坂浩：？！

早坂茂：虽说是连锁倒闭，可人家也在谈论佐川大叔，不怨人家谈论，实际上也确实让他周围人都受了损失。无论是多么小的工厂，只要是一个经营者，就应当负责任。

早坂浩：你过去曾和我讲，六十年代的时候，机器不断改进，那时你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掌握它是多么不容易啊。你没有上过中学，就靠读那些旧书本，学会掌握机器。每当我想起你那时学习的情景，就……（不由落泪）就这样，你把我们抚养大了，可现在，你为什么要把正雄他们赶走呢？

一直小心守着桌子上杯盘的美惠，眼睛里也充满了泪水。

早坂浩：机器是先进了，发展了，可那不是机器自己所能做到的，而是靠人的思考，靠人的劳动创造出来的。因此，人的价值也就提高了。正雄也好，弘美也好，他们的价值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今后，那种把别人都看作一钱不值的经理，我们不需要！

早坂茂：（嘲笑地）别那么自以为是！等两千万元的自动控制装置安上，就能干出你们四、五个人的活来。

早坂浩怒不可遏，向阿茂扑去。

早坂春：阿浩！

美惠：住手，哥哥！别打了！

弘美：别打了！

早坂茂气愤已极，和阿浩拼命撕打。

早坂浩用力猛击。

哥哥应声倒下，不停叫喊。

美惠：哥哥！

早坂浩冲出门去。

门口，坂田惊奇地望着阿浩。

63.同上·起坐间（当天夜里）

早坂茂额头上贴着橡皮膏。

母亲在低头沉思。

美惠和小隆也在这里。

早坂隆：他住在磨光工小李那里，干活也在一块。

众人：……

早坂隆：小李好象挺高兴，他说住在一块儿可热闹了。

早坂茂：你再去叫他一次。

早坂隆：？

早坂茂：有他那技术的人，每月不给二十万元以上的工资是拉不来的。钱的问题多少都行，听他的。你就说我叫他回来。

早坂春：（气愤地）你那么说阿浩不会回来的！

早坂茂：？

早坂春：你已经到了连自己的弟弟也想用钱收买的程度了吗？

早坂茂：我按我的想法办，这不是你同意过的吗？

早坂春：我记得，就是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有这么无情过！那时候，你不是宁肯自己忍饥挨饿，也让美惠、阿浩他们吃饱吗？这，美惠是知道的，所以你有了工作之后，她常把自己的饭碗端到你跟前，哪怕是一根两根面条也好，总想让你多吃点……全家那么亲切和睦的气氛，现在跑到哪儿去了呢？！（哭）

美惠把脸扭向外面，站起身。

早坂茂：我可不想过一辈子那种流着眼泪吃那碗面条的穷日子啦。

早坂春：你真变得冷酷了。可阿浩，他只要知道朋友没饭吃了，就一定把他领到家里来……乡下来的孩子想家了，他就教他们弹吉他，下象棋、围棋什么的。

早坂茂：他倒是自由自在！每月拿着工资，到了星期天就休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早坂春：那好吧，我也走。

早坂茂：！

早坂春：不过，这个工厂有一半是我的，生活费用我用多少就给我多少。

早坂茂：（吃了一惊）您何至于这么办呢？

早坂春：可你那么做还能让我呆得下去吗？！就连这个房间你也说要安上机器，如果这样，那还有人呆的地方吗？

早坂茂：即使是现在，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倒闭！上边下边，你们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结果，所有的东西都得让税务局查封。要是不拼命地想法多赚钱，一辈子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早坂春：过去，我们有时不也是靠别人的帮助才度过年关的吗，现在怎么能为了过上好日子就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了呢！

早坂茂：那就找个房子搬出去吧！

早坂春：（不由一惊）

早坂茂：房费你说多少我就付多少，股份的红利给你送去。

美惠：哥哥……

早坂茂：现在我明白了，要是不这样也没法干下去了。我要按自己的想法干到底，美惠和阿隆要是不听我的，也跟着出去好了！

早坂隆：我有我自己的自由（站起身）。

母亲一动不动，伤心地低着头。

早坂春：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谁让我把你培养成了这样。

早坂茂：……

早坂春：现在你除了生意什么都不顾了，有什么办法呢？你小的时候，我没能教给你一点儿该怎样为人处世的道理……我错了（起身走开）。

美惠：妈妈！……（追去）

64.同上·里间放东西的房间

母亲从柜子里取出衣物，包成包袱。

美惠：妈妈，你别走！留下吧！

早坂春突然间感到一阵晕眩。

美惠：你怎么了？……妈妈！

早坂春：没什么。（疲惫的笑容）如今的日子可真让人头疼，我还得活二十年哪。

65.同上·起坐间

早坂茂闷闷不乐地翻看帐簿。

美惠过来。

美惠：哥哥，你拦一拦……拦一拦！

阿茂仍然翻帐簿。

66.铁路沿线的公路（几周后）

雨天。

一列长长的载满汽车的专用列车正在通过。

头上顶着一张报纸，浑身湿淋淋的青年跑来。他就是青木。

67.街道旁边的拱廊

青木走来，突然停步。

早坂茂正在望着路对面的一家食品店。

青木顺着早坂茂的视线看去，大吃一惊。

早坂春正在食品店内忙着应对顾客。

顾客走后，早坂春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寂寞、凑凉的阴影。

神情黯然的早坂茂悄悄望了一会，离去。

青木穿过大道向对面走去。

68.食品店前

青木：（悄声地）大娘……

早坂春：（没听见）……

青木：大娘！

早坂春：？

青木：您怎么到这儿来啦？

早坂春：啊。是你！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都为你操大心啦！（一下子抓住青木）

青木：哎哟，大娘！

早坂春：快到楼上去，别的少说。

阿六：（从里面出来大声地）哎呀，你这……

青木：大娘。

69.同上·二楼（早坂春租的房间）

从浴室出来的青木接着早坂大娘扔来的浴巾和短裤。

青木：这个裤衩不合身。

早坂春：你穿吧，是阿浩的，干净。（将青木的脏衣服扔进装脏衣服的筐里）穿得这么脏，真是的。

青木又接过扔来的衬衫。

青木：（挑剔地）噢，他的我穿着大呀。

阿六：（瞪着眼晴）你别挑剔了！

早坂春：过去，那么只要表面漂亮，里面却脏得要命的家伙顶叫人看不起了。

青木：什么，你说什么？

早坂春：说你衣服领子都快成黑的了，还讲时髦，你就是这么个人。

阿六：现在的人都这样。我看他们连灵魂都是肮脏的了。

70.同上·二楼（当天夜里）

小川努和美惠兴致勃勃地沿楼梯上来。

美惠：晚上好！

两人走进房间，不由得一愣。

青木坐在中间，早坂浩、千叶、原田、和美、早坂春、李、阿六等坐在他的周围，他抬头白了两人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别处，采取自暴自弃的态度。大家僵了一会，谁也没有开口。

早坂浩：那么你是说自己没错了？

青木：……

早坂浩：而且也不感到良心受到责备？

青木：……

早坂浩：你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吗？

青木：真絮叨！

早坂浩：……

青木：国际电信公司也罢，受贿五亿元的那个人也罢，不都是那么大摇大摆地行动照旧么？为什么我就非得认错不可？！

早坂浩：我们和那些腐败的政客、官僚怎么能一样呢？！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正直的。难道你真以为偷了那笔钱是应当的吗？

青木：照你这么说，“伊甸”酒吧的老板娘也是正直的啦。

和美气呼呼地看着青木。

青木：她总和两、三个男人一块儿鬼混！

和美：你是这么看待阿绿的？

青木：？

和美：名古屋的那家纺织厂倒闭以后，我去找一个学校的就业指导老师帮忙，没想到受骗生了孩子。可阿绿比我更惨，她也是受骗结的婚，自杀两次未死。尽管如此，当她知道我将来准备把和男送进大学以后，还叫我别发愁，给了我很多照顾。你拿走的钱里面也包括了这些钱。阿浩还托我替你去讲情，可……

青木：把钱还她不就完了！

千叶：没指望的事别瞎说。

青木：什么没指望？赛马我就赌赢了。

原田：可最后又输光了吧？

青木：后来我输在取手的赛车上了，开始我还赢二十万呢！哈哈！

早坂浩：你到取手你妈妈那儿去了吗？

青木：去了。还送了她一双我在弹子房赢的长筒袜呢！

早坂春：（气愤地）你母亲为你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打青木）

面色苍白的青木哇地大哭起来。

青木：她才不管我呢！那种女人，还能替我操心？！

众人：？？？

青木：有钱的时候，她亲亲热热，怎么都好，钱一没了，就赶我走！

众人：……

青木：她不是我妈，她只要有个男人就行了！（放声痛哭）

早坂春很感动，内疚地望着青木。

早坂浩：你说要组织一个阿西乐队，你还说，我们不要各顾各地活着！

青木：……

早坂浩：你不是还说，虽然有许多乐队自生自灭啦，可我们的乐队决不让它自生自灭！

青木：人就是那么回事，都是为了自己，没法在一块儿干！

千叶：那你为什么回来的？

青木：阿茂不也是那么唯利是图，把你和大娘都赶出来了吗！

千叶：我是问你为什么又回来的！

青木：（怪笑）回来是想偷自行车。

众人：？

青木：一天偷两辆就能活下去，要是再用它去赌赛马，又能赚回一百倍的钱，这样就能吃上牛排，住上豪华旅馆。

千叶：那么，你一辈子就靠偷自行车活着，一直偷到一百岁？！

青木：讨厌！

青木把面前的东西踢翻，一下子跳起来。

青木：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不着！我照我的章程活下去，有什么不好？

青木说着冲出门去。

千叶：青木！

千叶话音未落，阿浩飞快地追出去。

71.同上·后门

青木冲出来，阿浩在后面追赶。

跟着跑出来的千叶和原田。

外面风雨交加，千叶不由“啊”地一声打了个趔趄。

72.大路

青木拼命奔跑，阿浩紧追不舍。

73.横街

青木奔跑，阿浩在后面追赶。

74.小巷深处

无路可走的青木转身向后面围墙退着。

无比愤怒的阿浩一步步向前逼近。

早坂浩：回去！回去！

青木：……

早坂浩：回去和大家规规矩矩地说说，回去！

青木翻过围墙缺口，向铁工厂内逃去。

75.倒闭的铁工厂

青木从一座屋前的废铁堆下取出装着乐器的盒子，抱着跑来。

阿浩挡住他的去路。

青木右手抓出一把匕首。

阿浩睹状并非害怕而是为之震惊，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早坂浩：我们是阿西！

青木：……

早坂浩：你连阿西也不相信了吗？

青木威胁着用匕首刺向阿浩的胸膛。阿浩一闪身仰面跌倒。

青木沿铁料堆向围墙顶端跑去。

早坂浩：青木！

早坂浩拼命地呼喊着。

青木转身，痛苦地向后望了望，最后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大雨如注，阿浩的眼睛里充满泪水。

邻近的工厂传来大型冲压机的隆隆声。

76.伊甸酒吧（第二天傍晚）

早坂浩将皱皱巴巴的纸币递给阿绿。

早坂浩：一个月只能给你四万，恐怕十个月才能还清。

阿绿：……

早坂浩：实在对不起……

阿绿：要是他本人来一趟倒好商量……你这么帮他的忙，我看也没用。

和美站在不远的地方一直注视着阿浩。

阿绿：你在磨光工小李那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有二十万吗？

早坂浩：因为还要付给小李工具费什么的，剩下的大概十二、三万左右。

阿绿：那眼下自然是喝不上酒了。（向和美）给他倒杯酒来。

早坂浩：不……我走了。（离去）

阿绿：有青木这么个大浑蛋在里面，阿西乐队要办好也难哪。

和美：……（送阿浩出去）

77.同一层楼·电梯前

正要乘上电梯的阿浩，被追来的和美一把拉住。

和美：你把钱要回来。

早坂浩：……

和美：你们不应当花这笔钱，请警察局去调査，让他取手的妈妈赔好了。

早坂浩：我跟他妈已经谈过了。

和美：？

早坂浩：我告诉她，我们帮他解决，不会把他交给警察。他妈妈哭了。

和美：……

早坂浩：她说和现在的丈夫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青木的事实在管不了。

和美：（反驳地）就是因为他妈妈不负责任，才让孩子学坏了。

早坂浩：（有些生气地）不，青木并不坏！

和美：……

早坂浩：这家伙是个刺儿头，可是只要别人对他好，他总想加倍地报答。只是不论对好事还是坏事总爱走极端。

阿浩走上电梯，从徐徐关闭的电梯门内向和美投以轻轻微笑，和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78.早坂钣金股份公司·起坐间（夜）

屋内没有一点生气，四处都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机器和零件。

早坂茂和坂田喝啤酒。旁边是堆得高高的帐簿。

美惠无精打采地在一旁伺候着。

阿隆闷声不响地在一角修理遥控的机器。

坂田：哈哈，你在这替他们这么干，你弟弟和你妈妈总会明白过来的。

早坂茂：也许吧。（仍旧翻弄帐簿）

坂田：我们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的年轻人刚强得多了，至少还都有保卫国家和民族的气概。

早坂隆：（毫不客气）所以你们就去打仗，吃了败仗。

坂田：嗯？！下次就打胜！

早坂隆：坂田先生有些变态呢。

坂田：！……（似乎被啤酒噎着）

早坂茂：阿隆！

早坂隆：过去，到处都是姑娘卖身和《女工哀史》描写的那类事情吧？可你却认为那个时候的日本比现在好，真是怪事。

坂田：（以长辈自居的微笑）阿隆，你还是去白天上课的学校学学历史吧。

早坂隆：坂田先生就是白天上课的大学毕业进公司工作的吧？

坂田：是啊，我是学流通经济的。

早坂隆：在公司里你被劝退了职，然后就到了三隅精机厂。在那里，你又被劝退下来到了我们这儿。看来你的霉是越倒越深每况愈下呀。

早坂茂：阿隆！

早坂隆：而且在哪都是专干偷税的事儿吧？

早坂茂：（瞪他）你别那么没礼貌。那种事，我和妈妈有时也干过。

早坂隆：可那完全不同。

早坂茂：有什么不同？

早坂陸：（平静地）……（思考着）

早坂茂：有什么不同？！

早坂隆：这个房间已经不是人住的屋子了。

两人：……

早坂隆：而且哥哥你变多了。（笑着站起身）

早坂茂：到哪去？

旱坂隆：我搬到妈妈那去。

早坂茂：你到那儿还能学习吗？

美惠：阿六大娘说，她还可以腾出三铺席的一个小房间。

早坂茂：……原来你们已经事先商量好了。

美惠：我留下来，让他走吧。

早坂茂：碍于情面才留下来？

美惠：……

早坂茂：如果不愿意在这，你也走，什么时候都行！

美惠低着头提着碗盏走开。

早坂隆：（笑着）我总算懂了，哥哥现在已经奴隶化了。

早坂茂：？

早坂隆：你承认矛盾，但是你完全陷于矛盾之中。（匆匆忙忙收拾衣物）尽管妈的日子也不好过……

早坂茂：……（站起身）

从厨房回来的美惠大吃一惊。

美惠：哥哥！……

阿隆也不由愣住了。

只见早坂茂面色苍白，喘着粗气，两眼死盯着阿隆。

早坂茂：……那你说，叫我怎么办？

美惠：哥哥！

早坂茂：叫我怎么办？！

美惠：哥哥！！

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早坂茂。

79.伊甸酒吧（当天夜里）

室内播放着哀伤的情歌。

中年侍者和阿绿正忙着准备关门。

早坂茂飘然而入。

阿绿：哎哟，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早坂茂：和美呢？

阿绿：说是和男又发烧了。她该多着急啊。难怪，只有这个孩子是她的亲人嘛。

早坂茂：我想现在去找她谈谈。

阿绿：你真异想天开。她这个人，晚上就是一只公猫也别想靠近她。

早坂茂：那帮我打个电话行不行？有些话也想让你听听。

中年侍者意识到两个人的谈话，提着水捅走出去。

阿绿：你想说什么？

早坂茂：（看着阿绿）就是那件事。我今晚只想问问她，是有希望还是没有希望？

阿绿：……

早坂茂：人们都说，现在光想着工作的男人就只会被人看不起。可我，从小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也没能培养起什么别的兴趣和爱好。不过只能跟她说，我一定好好干，总不至于让她受苦。

阿绿：……

早坂茂：再过五、六年，我们工厂一定要生产出全日本都能使用的标准产品。对你们这里也一定能帮忙。

早坂茂恳切诚挚的态度，不禁使阿绿感到怜悯和同情。

早坂茂：怎么样？你看有希望吗？

阿绿：我看没有。她好象是迷上阿浩了。

早坂茂：（忍受着意外打击）……阿浩？

80.和美的公寓·屋内（当天夜里）

躺在病床上的和男。

医生边收起医疗器具边和愁眉已展的早坂浩及和美说话。

医生：幸亏我来了，马上就要转肺炎呢。

两人：……

医生：（对阿浩）你敲门叫我的时候，我还生气呢。

早坂浩：真对不起。

医生：（对和美）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几天就会好的。

和美：太谢谢您了。

早坂浩送医生出去。

受了一场惊的和美目不转睛地看着和男。

81.伊甸酒吧（当天夜里）

阿绿：阿浩虽然是你弟弟，心术好，为人很正直，性格非常开朗，也敢于追求。他为和美作歌，到她那里唱给和美听，又带着孩子到鹰取山游玩，热情极了。和美她毕竟是个女人，阿浩这么待她………

早坂茂：当然……（微笑）

阿绿：尽管如此，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这事你们应该面对面地好好谈谈才对。

早坂茂：不，不，不必了。这事就算从来没有过好了。

阿绿：是吗？

82.和美的公寓·门前（当天夜里）

早坂浩向送自己出来的和美热心地讲着。

早坂浩：要是象你说的，什么这个方向避邪，明天白天吉利，那不把孩子害了吗。你相信这些迷信的心情可以理解，要紧的是以后无论什么事只管和我商量嘛。

和美：………

早坂浩：你听见没有？

早坂浩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同时又仿佛担心被水泼着似地向上望了望。然后又强拉和美的胳膊返回门内。

83.同上·门内

早坂浩把和美推靠在墙上。

早坂浩：不管什么事：和我商量嘛。

和美：……

早坂浩：相信我吧！

和美：……

早坂浩：和美！……

快要哭出来的和美一下倒在阿浩的怀里。

受到冲击般的阿浩，紧紧搂住和美。

84.早坂钣金股份公司（当天夜里）

小川努正在把运来的零件箱码放在一起。

给他帮忙的美惠看见无精打采进来的阿茂——

美惠：你回来了。

阿茂绷着脸检査产品的质量。

美惠：大娘说她神经痛，最近不能干活了。

早坂茂：（依旧看着产品）……

美惠：不过，她说下次的活一定不会再耽误了。

早坂茂仍然仔细验看产品。

小川努要走。

早坂茂：技术进步啦。

小川努：？

早坂茂：（露出亲切的笑容）既然你能干出这样的活，再指望你妈就不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美惠喜形于色。

小川努受到早坂茂这位行家的坦率称赞也颇为高兴，点头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早坂茂：你上来坐坐嘛。

小川努：？

早坂茂将图纸摊在桌上。

早坂茂：你不打算干干这个？

小川努：……（看着图纸）

早坂茂：请你做的就是这个部分的零件。今年一年，我决心把这件事搞出个名堂来。我相信你才把它交给你的，怎么样？下决心试试看！

小川努：……

早坂茂：你现在一定能行，干吧。将来你要准备做我的得力助手。

美惠：（催促般地）阿努！

小川努：不过，……我想我干这个实在不合适。

早坂茂：……

小川努：虽然我是摆弄机器的，可我想的是跟机器毫不相干的。当我想到，我一辈子就干这个吗？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干这行不合适。

早坂茂：我一辈子就干这个啦，这么想的人大概没有。你说的话我完全理解，只要还没有找到一个十分理想的工作，这种摇摆是难免的。

小川努：……（瞅着早坂茂）

早坂茂：今后是搞合资公司还是搞合作社，虽然还没有一定，可我决心把愿意干的人集合在一块儿，建成一个象样的工厂，而且对那些努力干活的人，保证付给他们应有的报酬。只要我决心奋斗下去，阿浩他们一定会跟着我干。

小川努：……

早坂茂：这也一定是你的希望。想想看，有了这样一个工厂，将来美惠她也会幸福的。怎么样？好好干吧！

美惠：（惊奇地看着哥哥）……

早坂茂：至于你们俩的事，过几天由我跟妈妈讲。相爱，并且能在一起生活，这事想想容易，实际并不那么简单呀。

美惠：哥哥！……

早坂茂：所以，阿努，试试看吧，从这里开始，打下个牢固的生活基础。行吧？

小川努：……（点头）

早坂茂：（微笑着）不过可要遵守日期，绝对不能耽误了！

小川努：……（用力点头）

美惠：哥哥，谢谢你了！

小川努又点头行了个礼，然后向外走去。

美惠飞一般地跟着追去。

早坂茂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泛出一丝苦笑。

85.同上·小巷内

拥抱在一起的美惠和阿努。两人对瞧着，热烈地接吻。

86.码头

极为整洁、壮观的汽车专用码头。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油垢满身的装船工人。

青木就在这里干活。

开动的吊车。工人们随着吊车干装船的超重劳动。

青木满脸汗水和油污的画面，伴以阿西乐曲。

87.倒闭的铁工厂（夜）

正在热心演奏的阿浩、千叶、李和原田。

青木站在他们对面的围墙之外，从豁口向里看着。

乐曲震撼青木的心弦，他倍感亲切，听得入神。一曲奏罢，青木赶快把头缩回。

几个人擦着满脸汗水谈论着。^

千叶：青木这小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原田：他会怎么样？还不是劲头十足地偷自行车？

千叶：（气愤地）靠偷自行车就能把四十万元还上吗？简直是胡说！

原田：他大概想还吧？要想还就好了。

千叶：胡说，你这个浑蛋！（用力猛推原田）他一定是今天想还，明天不想还了，于是就又去偷自行车，所以反来复去，痛苦不堪！

原田：唔，对呀……大概是这样……

千叶：青木不在，我们演奏总是缺一样乐器。

早坂浩拨响吉他。

早坂浩：来一段这个怎么样？青木最喜欢的曲子。

李：（意外地）什么？青木最喜欢这个？

早坂浩：嗯。

李：（颇有感慨地）真想不到，原来不管是谁，内心里都喜欢着一支别人想不到的曲子。

早坂浩：开始吧。

大家充满情感地演奏起一支优美动人的乐曲。

乐曲声渐强。

青木不忍再听，走开。

叩人心弦的乐曲直接转入下面的镜头——

88.小川努的家庭工厂

旋转的机器。

小川努聚精会神的眼睛。

夜幕降临，机器仍在转动。

已经累乏的小川努。

美惠端着夜宵走进来。

小川努微笑着但照旧聚精会神干活。

旋转的机器。

小川努。

窗外，远处是黎明的天空。

阿努已疲惫不堪。

89.早坂钣金股份公司

早坂茂正在挂电话。

早坂茂：交货日期可是明天啊，干多少了？……XX打？（不安地）能来得及吗？……没问题？……（微笑着）那好，我相信你。拜托了！（放下听筒）

早坂茂向着旁边微笑的坂田——

早坂茂：这家伙第一次干得这么出色，说是拼命也要按期交货。

90.小川努家庭工厂（拂晓）

停转的机器。

小川努伏在机器上。

阿文端茶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阿文：阿努！

小川努：……（猛抬起头）

阿文看到旁边堆放的零件，知道儿子已经全部完成。

阿文：阿努！干完了，真是太好了！！

小川努站起身，拿起货架上的乐器准备出去。

阿文：到哪去？

小川努：河边。

阿文：别感冒了。

91.六乡河滩

雾霭尚未散去的河滩上，美惠跑来，四处寻看。

美惠：阿努！……

美惠又喊了声阿努，跑去。

河滩的另一处，小川努眺望着前方已被朝阳照亮屋脊的工厂建筑群，感到周身热血沸腾。他用力吸足气，吹响了小号。

出现在远处的美惠，久久地伫立着。

她听着阿努的号声笑容满面，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92.早坂钣金股份公司·门前（当天白天）

小型货车停下，早坂茂下车。

93.同上·厂内

神情紧张的美惠看见哥哥从外面进来，立刻站起身。

早坂茂：螺丝口内径大了XX微米。

美惠：连一个也不能用？

早坂茂：如果口小的话还可以返工，可惜太大了。

美惠：全都这样吗？

早坂茂：……

美惠捂住脸。

早坂茂：我再去和公司商量一下，看是否可以延期交货。

坂田：那恐怕不行吧。

早坂茂走出。

美惠跑了出去。

坂田很不高兴地看着帐簿。

83A.高地之间的大桥

货车发着隆隆巨响从桥下通过。

小川努凝视着下方。

美惠跑来，不禁吃了一惊。

美惠：阿努！

小川努：！……（猛然抬起头）

美惠：阿努！！（扑到阿努的怀里）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阿努突然用力挣脱美惠向前跑去。

疾驰而来的油罐车。

美惠：阿努！！

随着一阵紧急刹车的刺耳声，美惠惊叫着用手紧紧掩住脸。

94。早坂钣金股份公司·里间

电话铃声。

早坂茂两眼凝视虚空沉思着。

横井进来。

横井：没听见电话铃响吗？（正要取下听筒，铃声停止）

早坂茂：（仿佛刚刚觉察似地）……（看着横井）

横井：阿努这下子可给惹了大祸。

早坂茂：只有关张了（竭力做出非常沉着的样子，微笑着）。期票兑现今天到期，偏巧三隅到马尼拉去了；强人所难的要求我也都提过了。

横井：（热心地）能不能再想点别的办法！如果是四、五十万的话，可以从我们户头上提。

早坂茂：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得交出三百万。

横井：……

电话铃声又晌。

横井：（抓起听筒）喂，……对（不禁失声）啊！什么……嗯……是……谢谢了……（放下听筒）……阿努可能已经死了。

早坂茂：……

95.同上·走廊

早坂浩和李穿着工作服跑来，看见妈妈出来。

早坂浩：妈妈……

早坂春：（看着阿浩）他刚刚……

两人：？！

早坂春：临死前他把我叫到身边，告诉我，说他对不起阿茂……他还说……

早坂浩：他还说了什么？

早坂春：（盯着阿浩）他说希望你们和阿茂和好（痛哭失声）。

阿浩和李呆然木立。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转播体育比赛的喧闹声。

96.小川努家（守灵之夜）·门口

千叶和原田接待来客。

一个年轻工人模样的人踉踉跄跄地走来。

千叶：（一惊）青木！……

青木泪流满面，表情凄楚。

97.同上·门内（从走廊到屋内）

涕泪滂沱的青木进来。

前来帮忙的早坂春和美惠，坐在灵台两侧的早坂浩、和美、真理子等十分感伤，默默无言地注视着青木。

青木对周围人亳不理会，在灵前上完香，用拳头抹了抹眼泪，仰首凝望着小川努的遗像，欠久不动。

美惠：……谢谢。

青木：（看着美惠）……

美惠：（泪痕满面带着一丝微笑）……你能来真是太谢谢了。

青木抽噎着，终于忍耐不住失声痛哭。

早坂春用围裙擦擦眼泪。

早坂浩一动不动。

灵台上带着微笑的小川努的遗像。

98.倒闭的铁工厂内（夜里）

阿西们单独的守灵之夜的聚会。

这也是心情沉痛的青年们的一次充满哀伤的酒会。但此时已经没人再喝了。

早坂浩瞪着手里紧紧握着空酒瓶的青木。

真理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

早坂浩：那么，你是说阿努的死是因为我哥哥了？

青木：……

早坂浩：你是说是我哥哥把他杀死的？

青木：鼓动他去干那个活的，不是你哥哥是谁？！

早坂浩：他那是按照他的思路为了阿努着想的。如果当时知道是这么个结果，那就……

青木：（嘲笑般地）你哥哥呀，本来就是个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的人。在他眼里，只有能干活的人才是人，象那些水平差一点儿的，他根本就不当人看，连理也不理。所以对于正雄那样的，表面上为了他们好，实际赶出来了事！

早坂浩：他不能体谅别人，可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自己。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回，因为交出的产品不合格，结果到了年底连买年糕的钱也没有，他和妈妈只好哭到天明。

青木：自己遭受过不幸的人，就应该使别人不幸吗？

早坂浩：我什么时候说过应该这样？难道我包庇过他一回吗？吃过苦头的人，要是不认真想想怎么做才能不再受苦，那么这个世道还能变好吗？

青木：……

早坂浩：你说阿努是我哥哥杀死的，这我可不答应！因为那不是事实。他看到阿努和美惠的婚事老是拖着不能办而替他们着急，所以他希望阿努好好地干起来！

青木突然侧过脸，抓起酒瓶喝酒。

真理子：阿茂现在确实变得不象从前了。

众人：……

真理子：尽管他实际上比你们谁都更有感情。

原田：的确，他做的那些事也都是迫不得已，上边总是那么压他。

千叶：（点头）是呀，阿茂有些事做得过分也罢，青木总是那么乖僻也罢，其实都是没办法。（笑起来）

青木勃然大怒，向千叶猛扑过去。

原田：青木！

青木：有什么好笑的！谁象你这家伙（用力揪住原田），十七岁就生了孩子，而且象猪一样，一个只差一岁，让你老婆生了仨！

早坂浩：青木！

千叶：（激愤）谁是猪，你说谁是猪！

两人真的撕打起来。真理子也跑上去劝解，好容易才把他俩拉开。

早坂浩：（向青木）道歉吧，是你先动的手，你应当道歉！

李：道歉的应当是千叶。

众人不由得吃惊地看着李。

李：青木受歧视的程度只是比我轻些，说他乖僻就不对嘛。

千叶：（不好意思地）我是不该那么说他……可我老婆也不是猪啊。我们一直都是为了爱和自由生活的。

众人：？？？……

千叶：到了东京以后，我寂寞极了，所以就和她要好起来，这有什么不对？有了孩子以后，我们希望他们能更好地成长，这难道不应当吗？

早坂浩和原田赞同地点着头。

千叶：即使这样，我们也曾想过，象现在这样，就这么生活下去能行吗？后来我从真理子那里借来一本书，上面写着，人要为爱和自由而生活，要和企图夺走它们的人斗争。太好了，我们做对了！所以……那天晚上我们高兴极了，一直谈到很晚很晚。后来，我们俩是把手握在一块睡着的！这难道是猪吗？我老婆难道是猪吗？！

青木背向千叶默不作声。

真理子：（微笑着）他已经知道错了，虽然没说出来，可心里是这么想的。

青木：我没那么想！……阿努这种人更是浑蛋！我……就是没有那么想，浑蛋！

众人：……

青木：（悲痛地在地上滚）浑蛋！（放声大哭）

篝火——

青木、千叶和原田睡在一条被单下。

早坂浩和李仍旧坐在那里。

真理子给篝火添木柴。

火光在一堆钢材上的阿西乐队的合影照片和几只酒瓶上，闪闪跳动。

99.佐川家

早坂茂感慨万端地坐在身体略显恢复的佐川枕旁。

早坂茂：这次倒闭等于给了我一枚勋章，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成了个合格的人了。

佐川：是啊，这次是很好的机会，你们大家一块重新做起吧。

早坂茂：（生气地）我不想和阿浩这些家伙一块干。

笨拙地端过茶来的真理子，瞅了阿茂一眼，一声不吭地放下杯子，在一旁坐下。

早坂茂：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于什么，这样的人，中小企业能要吗？

佐川：……

早坂茂：我只想把那些干劲儿十足的人凑起来，建立一个我所希望的工厂。

佐川：那是过去的事啦。

早坂茂：……

佐川：象你这样的人多极了，他们在一起吃苦流汗，用汗水创造出了使美国人感到惊奇的汽车和电子机器。

早坂茂：……

佐川：尽管如此……可今后不行了。

早坂茂：……

佐川：我在这个世界上干了五十六年，所以有这个体验……我敢说，到你们这一辈，只要从这边把图纸往里一塞，那边啪地一下就会出产品的机器一定会出现的。

早坂茂：……

佐川：到那个时候，象我这样自以为一个人干三个普通工人的活，用肉眼可以搞出误差不大于千分之二微米的研磨来，那就会叫人笑掉大牙。你要是不懂得机器，不了解人的心，也就当不了小厂的老板了。

早坂茂：……

佐川：好好学吧，阿茂！

早坂茂：……

佐川：要做一个既见物……又和蔼可亲的人。

早坂茂：可您不觉得遗憾吗？大叔。……干了一辈子，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连这个家都差点成了别人的。你难道不后悔吗？

佐川：（微笑着）我这一生过得很好啊。

早坂茂：（瞪大眼睛看着佐川）……

佐川：我要高高兴兴地干下去，一直到咽最后一口气为止。

真理子：我也是这样想的。（向早坂茂出示招工登记本）我打算到这个工厂去干活。

佐川：去当车工？

早坂茂：大叔，我只是想把那些有干劲儿的找到一起，建立一个象样的工厂。（挑战似地微笑）一个比丰田，比福特更好的工厂。（站起身）

真理子用惊异、钦佩的目光望着早坂茂。

100.早坂钣金股份公司附近

早坂茂回来。

装完最后几台机器的汽车开走了。

早坂茂的目光和望着汽车离去的横井的目光碰在一起。

横井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101.同上·工厂内

空空如也的厂房里只有妈妈一个人。

早坂春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阿茂，微笑着——

早坂春：倒显得干净了呢。

早坂茂下意识地翻弄着没人要的破烂资料。

早坂春：（充满慰藉，激励的目光）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我们重新干。

早坂茂：我可没有资格慢慢来。得赶紧找出资者。

早坂春：阿茂！

早坂茂：什么？

早坂春：你怎么还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大家都高兴地说，这回我们又可以恢复以前那样了。

早坂茂：的确象你想象的那样，工厂是完了。可真正的成败是在今后。等过两年以后，您的日子就好过了。

早坂春：阿茂！

早坂浩、美惠、阿隆、弘美、正雄、阿西乐队的人、横井，还有阿六和美智子，都一齐涌了进来。

阿六：太好了，阿茂！洋货店的老板已经和他们说通了，名义虽然变了，但我们还可以呆在这里。

美智子：而且做工厂也行。

早坂茂：那我太谢谢了。（向阿浩）好好干吧。（要走）

早坂浩：你到哪里去？（扯住阿茂）这个工厂需要你！这里不是你和妈妈创建的工厂吗？

早坂茂：（冷笑）和你们在一块干，简直就象用竹篮子打水。

早坂春：阿茂！（拉着阿茂）你在前面领着督促大家，阿浩他们在下面及时给你提意见帮助你，这样我们的工厂不就能办好吗？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

早坂茂：我只想和那些一声不吭而实干的聪明人一块干。

早坂春抬头看着阿茂，不由心头火起，扬手就给阿茂一个嘴巴。

众人瞠目。

早坂茂苦笑着向外走去。

真理子：阿茂！

真理子上前拦住阿茂。

真理子：你应当听大家的话，听妈妈的话！

早坂茂推开真理子，走了出去。

真理子：阿茂！

真理子气恼地追了出去。

阿浩想紧跟着追去，却被青木伸开两手拦住。

早坂浩：！

青木：……（摇头）

102.A街

真理子追赶着快步急行的早坂茂。

103.B街

阿茂快步急行，真理子紧追不舍。

104.桥上

早坂茂回头大声吵嚷。

早坂茂：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真理子：一辈子！

早坂茂：！……

真理子：我要到你们厂里来干活！

早坂茂：……

真理子：和你一起生活，一直到死！

早坂茂：（哭泣）……可我能干什么？……你知道我今后会怎么样？我……我这个被妈妈讨厌的人！

真理子：大家都很喜欢你，大家愿意跟你一块干。……是你培育了阿西！

两人对视着。彼此热泪滚滚。

热泪滚滚的真理子露出笑容。

摄影机迅速拉开、升高，俯瞰摇拍，把两人所在的大桥拍成仿佛地图上的一个点。

画面展示的是辽阔的东京横滨工业地带。

片尾字幕——阿西们的街。

（全剧终）

译自日本《シナリオ》1981年4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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