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亚当斯
主演: 保罗·吉亚玛提  劳拉·琳妮  约翰·多塞特  斯蒂芬·迪兰  萨拉·波莉  塞缪尔·巴奈特  大卫·摩斯  安德鲁·斯科特  丹尼·赫斯顿  艾邦·摩斯-巴克拉赫  StevenHinkle  MadelineTaylor  麦米·古默  凯文·特诺  汤姆·威尔金森  麦克·霍·迪阿达李奥  卢夫斯·塞维尔  贾斯汀·塞洛克斯  朱迪思·马格里  布雷南·布朗  TomBeckett  JulesCroiset  西格·斯鲁特  勒克斯·   备注: 完结 类型: 美国剧 导演: 汤姆·霍伯   地区: 美国 年份: 2008 语言: 英语 时间: 2020-06-29 12:23 HBO的历史迷你剧JohnAdams,根据美国第二任总统JohnAdams的生平以及美国初期历史改编,PaulGiamatti主演,演员阵容强大,由于约翰·亚当斯在任恰值英美战争时期,所以同时还有大量英国演员加盟,大量服装道具都由BBC支持,所以场面上将是一部向罗马看齐的巨作。约翰·亚当斯是托马斯·杰斐逊组成的《独立宣言》起草委员会的成员,是美国第一任副总统,后来又当选为总统(1797-1801),曾被誉为\"美国独立的巨人\"。由于他体型较为矮胖,因此有\"圆胖先生\"的称号。约翰·亚当斯任职期间在内政、外交方面均无明显成就,1800年竞选总统时被托马斯·杰斐逊击败。他和杰斐逊都是在美国独立五十周年纪念日──1826年7月4日去世的。其子约翰·昆西·亚当斯是美国第六任总统。HBO推出的这部7集长的《约翰·亚当斯》,根据获得普利策大奖的同名畅销书改编,此书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受欢迎的传记文学之一。该剧描绘了约翰·亚当斯原水面辽阔现声势雄壮或规模巨大的一生(相对于美国人而言),特别是约翰·亚当斯对美国的立国之道及社会基础的贡献。美国所奉行的所谓\"自由\"、\"民主\"、\"人权\"等基本政治理念,均萌芽于约翰·亚当斯执政时期。此外,该剧还集中介绍了约翰·亚当斯和他的妻子艾比盖尔的爱情故事。艾比盖尔不仅是约翰·亚当斯的爱人,也是他坚定的政治盟友和支撑亚当斯家族的主心骨,她和丈夫的爱情曾被美国人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感人的爱情故事之一\"。该剧由奥斯卡获奖演员PaulGiamatti和LauraLinney主演,有名导演TomHooper执导,TomHanks(汤姆·汉克斯)担任执行制片人。编剧KirkEllis曾撰写过《IntotheWest》的剧本,因此对历史题材的改编驾轻车,走熟路对某事有经验,很熟悉,做起来容易。
折叠 总评

约翰·亚当斯,美国第一任副总统,第二任总统,被誉为\"美国独立的巨人\"。他是美国历史上最富有智慧的总统之一,人们尊称他为\"政治哲学家\"而非摇头鼓舌的\"政客\"。亚当斯曾说:\"政治学相较于其他学科,是我应该潜心修习的;立法学、行政学与谈判学,应被置于众学科之上。\" 约翰·亚当斯作为一位政治哲学家有着更惊人的学问和思想力。他曾说过\"人民和国家在逆境里被锻造。\"毫无疑问,这是他的想法也是美国的经验。

作为一名爱国者、外交官和政治家,约翰·亚当斯在众多开国元勋当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而作为华盛顿总统的继任者,却使他相形见绌。与法国进入准战争状态、1789年制订的\"客籍法和惩治叛乱法\"是其最有名,也是最受争议的政绩。

英国人曾将他视为仅次于美国开国元勋华盛顿的第二号\"邪恶人物\",派出刺客对他穷追不舍。他的妻子曾提醒他要注意妇女社会地位和权益的保护,否则可能引发美国的第二次革命。他和妻子的爱情故事,被美国人称为\"美国历史上最感人的爱情故事之一\"。不过,美国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曾指责他是\"该死的美国暴君\",\"一个全人类都应该诅咒的恶棍\"。一个小酒馆的老板曾诅咒他:希望早晚有一枪能打到老亚当斯胖乎乎的屁股上。

\"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与之交谈的人不多,\"亚当斯曾经这样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与任何人就工作问题礼貌而得体地谈话。但是,与他们相处的时候,我从未感到愉快。\" 这种表白概括了亚当斯性格中的矛盾性:他热爱全人类,对全人类抱有深沉的感情,却学不会与单个的人相处。在家人面前,他是一个热情、博爱的人;在外人面前,他却显得冷淡、清高而自傲。年轻的时候,他的抱负激励他发愤图强,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富有的人,不仅如此,如果条件允许,要成为一个伟人。 他继承了母亲的争强好胜、急躁和大起大落的性格。他经常陷入深深的绝望和忧郁之中,通常是由于患了某些疾病、遭到公众的批评或者自己的成就没有得到认可。某些历史学家认为他可能是躁狂抑郁病患者。由于他性格有些偏执狂的特征,所以很快就会察觉出别人利用他的没有好人缘的弱点,败坏他的名声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阴谋

警告:完全剧透,观剧前勿读

文/Aaron

无代表权不纳税

以波士顿律师身份执业的John Adams在倒英浪潮日益高涨的政治氛围中却倾向于中间派,游走在激进愤怒的麻省人民和英属北美殖民官员之间,两边都在竭力拉拢他为自己这边的立场服务,John Adams举棋不定,他一边认为北美人民应与本土英国人平权,一边又相信英王的统治还远未到暴政的程度。
  
然而暴政总是自我毁灭的,就是说,它自己毁灭自己,突出地表现为将中间派推到敌人那边去。在第一集的结尾,摇摆的“中间派”John Adams终于决定了自己的立场——与其说是他自己选择的,不如说是英王及其政府为他选择的,那就是站到新英格兰人民一边,站到代表他们利益的大陆会议一边。

宣告独立
  
与人们通常想象得不同,独立宣言的执笔人并不是一个在大陆会议上叱咤风云的中心人物,而是一个沉默寡言、全程近乎旁观的内向男子;也与人们想象得不同,当13个殖民地的代表——所谓美国的国父们——投票迈出决定性的一步时,他们并不是满怀着豪情和必胜的信心,而是沉浸在前途未卜的忐忑不安氛围中。
  
第二集开始的时候,莱克星顿的枪声已经打响,整个这一集是在大陆会议的13个殖民地代表间,围绕要不要独立展开的斗争。最终,主和派(悲观派、渐进派)妥协了,亚当斯和富兰克林领导的主战派(乐观派、激进派)以坚韧顽强的辩论、持续耐心的说服,结合对个别代表的工作,最终推动了同意独立的一致决议的通过。
  
在这一集中,那些闻名于世的美国主要“国父”们也悉数出场——他们彼此并不相熟。不知是历史真实如此,还是有意抬高了传主地位,或者从传主的视点叙事只能如此,总之John Adams扮演了核心人物的角色:是他率先提议由华盛顿统一领导军队、是他首先向杰斐逊建议由后者起草宣言、是他斡旋于反对独立的殖民地代表中间最终赢得对方让步。
  
由于他的这些杰出工作,由于在这些工作中展现出的卓越领导力、沟通天赋和富于感染力的热情,终于促使13个殖民地在大敌当前的战战兢兢中情愿或不情愿地团结起来。但这并不是说创作者就放过了他的弱点。与杰斐逊比起来,他是一个外向、自负和急躁的人。他的幸运,是有富兰克林在旁提醒和帮助,使他得以意识到之前策略的不足,而能够在最后辩论的紧要关头克制自己的毛病,最大限度地发挥了长于演说的潜能。
  
从组织学的角度看,这部剧也再次提示了一个成功的团队必须配备哪些人:一个真正成熟老练、善于掌握节奏和火候的智者(富兰克林),一个内心信仰坚贞而又才华横溢的幕后宣传家(杰斐逊),一个能站在前线领导实务工作的象征支柱(华盛顿),以及最重要地,一个能把所有这些人凝聚在一块儿的政治活动家(亚当斯)。
  
富兰克林在这一集中是除传主之外塑造得最出彩的会议代表,一只德高望重、机智幽默的老狐狸,懂得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最适当的方式出手,既不像杰斐逊那样讷于辞令,也不像亚当斯那样咄咄逼人。没有他的支持和点拨,我们的传主恐怕要吃不少亏。他无愧于亚当斯此役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和头号功臣。

并非神圣的同盟
  
亚当斯作为富兰克林的助手出使波旁法国商谈联合抗英。奢靡、腐败到略带色情的波旁法国带给亚当斯巨大的Culture Shock, 令他头晕目眩、深感不适。然而人类政治世界最有趣的事实之一是,现实利益往往能促成最不可思议的联盟。老狐狸富兰克林正因深谙这一点而在对法外交活动中游刃有余。
  
与之相比,亚当斯则在这里更深刻地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他直率尖锐的风格或许非常适合议会辩论,但却根本不适合需要软性手腕和耐心脾气的外交场合。为了国家使命,他几乎是强忍着对涂脂抹粉的天主教贵族传统的深深厌恶,硬着头皮跟法国人打交道。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最终还是得罪了法国人,也因此差点毁了富兰克林在法长期工作的基础。
  
富兰克林向大陆会议提交报告,指责亚当斯外交工作的失误,并由会议通过免去了他在法国的职务。在法国的这段不快经历或许埋下了两人后来发展为政治宿敌的根子。但就法国的这件事本身而言,历史证明富兰克林的工作方向是正确的。他以挂着当时时髦的“科学家”名头的个人魅力周旋于波旁权贵阶层中,获得了巨大声誉。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个人的声誉资本就会转化为新生美国的切实利益。可以说,任何成熟老练的政治家和外交家都会这样做,即为了国家利益,暂时地抛开意识形态的成见。
  
而这一切无疑是外交上稚嫩的亚当斯所不懂得的。很快,他在荷兰又重蹈覆辙。比起法国,他当然更喜欢因而也更愿意求助于在宗教、政治各方面与北美更接近的荷兰。他想荷兰人大概不会像君主制法国这样恶心人吧。然而这次他又错了,比起那只老狐狸,他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算盘精明的荷兰商人根本不考虑什么共同价值观这类大话,而只关心战争双方胜负的概率,以及由此决定的债务偿付能力。换言之,谁赢面大他们就借钱给谁。这无疑是给亚当斯的又一记耳光。
  
屋漏偏逢连阴雨,羞怒交加的亚当斯病倒了。这一集在影视手法上特意用了很多近似手持纪录风格的东西,使观众代入感更强烈。亚当斯因不通法语、不习法国宫廷仪轨所造成的窘迫难堪,和履职不顺又兼病来如山倒下思念妻子的煎熬痛苦,都表现得很充分。可以说,比起前两集的“宏大叙事”,这一集更加注重刻画传主个人及其家庭成员的内心活动。如果说前两集可看成历史纪录片,那么这一集就是真正的传记文学。
  
本集另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当在大西洋上不期遭遇了英国舰只时,船长请示亚当斯下要不要开火的最终命令。而亚当斯是大陆会议代表,武装护送亚当斯的战船则受大陆会议委派。这说明,在独立革命中,是政治指挥军事,文官指挥武官。北美这块土地上荷枪实弹的农民们从来不知道军阀传统,军队不过是在最高权力机构大陆会议领导下的人民自己的武装。这种幸运是辛亥共和革命所没有的。

建国大业
  
约克郡大捷,英国被迫承认新生的北美国家,独立革命成功。杰斐逊代替富兰克林出任驻法大使,亚当斯转任首任驻英大使。当三人都还羁留法国时,有过一次关于国家制度的坦率和尖锐的讨论,分歧严重。但富兰克林认为这并不要紧,因为our nation is founded on the right to disagree. 这次辩论埋下了日后政见相歧的两党制的种子。
  
亚当斯携夫人出使英国。他尴尬又勉强地完成了外国使节面见国王所必须的一系列礼仪,然后紧张又坚定地诉说了新生的美国愿与英帝国保持和平与友谊的愿望。乔治三世面露愠色,毕竟这帮人在他眼里是彻头彻尾的traitor. 会面结束时,他更是恶意满满地突然送上了近乎于诅咒的“祝福”,祝祷地球上第一个共和国家不会有好运。
  
亚当斯夫妇厌恶英国生活,繁文缛节、饱受攻击令他们不堪其烦,更加之思念母国、挂念孩子,遂向国会提出归国请求,在美国码头他们受到了盛大的欢迎。此时制宪会议已通过联邦宪法,决定选举产生总统、副总统等联邦职务。华盛顿和亚当斯以分列第一、二位的选票数,在纽约民众盛大欢呼声中宣誓就职。
  
在本集中,亚当斯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高傲老头的可爱形象得到更鲜明的刻画:他因为自己外交活动失败而不愿给妻子写信,因为怕被她看不起;他因为妻子称赞杰斐逊的魅力而醋意大发,甚至放热气球时都要逮机会讥刺后者两句;他因为选票输给了华盛顿没当上总统内心不平,但在后者宣誓就职时又热泪盈眶。
  
同之前一样,重大历史进程作为背景被一笔带过了,镜头始终紧紧围绕着传主一家,展现亚当斯作为有血有肉的人的真实一面,不隐恶、不虚美。在创作者眼里,国父们就跟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一样拥有生动丰满的人格,他们照样会嫉妒、会虚荣、会要强,但这些并不能改变他们对英法君主制毫不掩饰的厌恶,也不会抹杀他们在光荣时刻潸然落泪的真诚。
  
最后补充一点题外话:放热气球时,亚当斯微讽杰斐逊,说后者讲的话是hot air. 这当然是一个双关语,因为hot air本身是一个idiom, 意为“深刻优雅、漂亮动听但根本无实际意义的空话”。然而这里其实很有趣的是,与其说杰斐逊讲的是空话,毋宁说是预言,是启蒙之子对人类未来的乐观主义展望。正是自这次热气球放飞以来的两个多世纪,人类翱翔天空的手段日新月异;事实上,一个世纪以后,法国作家凡尔纳就写出了《八十天环游地球》。因此我们必须把这一微小的细节,不仅仅看作是人物刻画的需要,并且更是对启蒙时代背景的一个巧妙注释。

两党制
  
第五集是相当棒的一集,可以作为政治科学和政治哲学的教学课件和视频案例,很多台词都精彩至极。汉密尔顿终于出场了,国父们分裂成了两派:以杰斐逊为首的共和党人,和以汉密尔顿为首的联邦党人。华盛顿总统不喜欢这种党派分裂,依靠自己的威望勉力维持着平衡和团结。但对联邦的未来,所有人似乎都嗅到了一丝不祥气息。
  
被夹在中间的还有传主本人。从政治理念上说,亚当斯是强化中央政府威权的支持者,也就是说,他属于联邦党人;但从私人感情上说,杰斐逊已与他们一家在旅居法国期间结下了深厚情谊,是他个人的朋友,他不完全同意他的政治观点,但信任他的人品,相反,他跟政治上同属一党的汉密尔顿是没有这种交情的。
  
党派在英美政治文化中很像习惯法,首先是一个自然而然产生再事后确认的客观存在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像“公司”一样的理性(合理)化组织。Republicans, Federalists这些称呼,首先是人们先叫起来,而不是先注册了的。今天的“茶党”仍然延续了这个传统。以组织的非正式性为由否认党派的客观存在是掩耳盗铃。
  
从本剧中还可以看出,副总统的主要职责是在国会监督立法,用亚当斯自己的话说,就是听上几个小时冗长的辩论而自己却没有表态(have a say)的权利。但是,当议员们的表决出现相等票数时,法律赋予副总统投出决定性一票的权利。今天,每当奥巴马发表国情咨文时,由副总统拜登和众议长博纳分坐总统背后两侧,大约就是这一传统的延续。
  
在本集中,杰斐逊与汉密尔顿之间的分歧,抛开联邦政府和总统本人的权力边界问题,主要表现在两件事上:其一,是杰斐逊所谓的要不要将美国经济“英国化”,即依赖金融资本主导发展大工业;其二,是对待当时已经爆发的法国革命的态度。汉密尔顿积极推行“英国化”经济模式,外交上则选择实用主义的中立。
  
杰斐逊的态度则针锋相对。他认为联邦党人推行的经济模式就是让新生的北美共和国再次成为大英帝国经济上的殖民地,换言之,即意味着革命成果的丧失,更有甚者,将导致北方压过南方,双方差距愈来愈大,直到无法维持联邦。而作为曾经的驻法大使、现任国务卿,他更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法国共和革命。
  
汉密尔顿、亚当斯以至华盛顿本人,都在外交上持审慎态度,不愿介入山雨欲来的欧洲战争。法国革命冒天下之大不韪——上一次可与之相提并论的造反,大概也就是路西法在天国北界的那一次了——欧洲各君主国与之不共戴天,因而必然引来外国干涉。公开支持法国,就意味着失去和英国的贸易关系,甚至与英国之间的和平,这是新生的美国伤不起的。
  
然而杰斐逊的书生气就在于,他不是一个会为了现实利益而对意识形态原则有所让步的人。他的理由很简单,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they are one and the same. 他这个意见是不是孤立的呢?恰恰相反,是有主流民意的。在杰伊条约(Jay Treaty),即美英和平友好通商条约由国会通过、总统签字生效成为法律之后,美国各地爆发了声势惊人的抗议浪潮,民众唾骂那些在他们眼中背信弃义、抛弃兄弟般法兰西共和国的政客们。华盛顿总统在抗议浪潮面前精疲力竭,也心灰意冷,两任届满后顺势宣布退出。亚当斯以仅仅三票之差险胜杰斐逊当选第二任总统。
  
杰斐逊作为一个民主共和党(今天民主党的前身)人,他是相信人民主权的,他拥有民意,他主张多数民众的主张,那就是全世界的民主革命天然有相互支援的义务,为狭隘的民族国家利益背弃这种义务是可耻的。一种在主权的政治实体范围内被奉为圭臬的政治理念,是否也应该应用到国际事务的处理上?还是在国际问题上奉行一种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也即根据该主权政治实体的生存利益而不是在其边界内被奉为圭臬的理念原则行事?换言之,理想主义还是现实主义,国际主义还是民族主义,这是一个永恒的“二律背反”。
  
在这个问题上,本剧主创实际也暗示了他们的偏向(当然你会说,他们毫无疑问偏向传主):通过将杰斐逊塑造成一个冷峻、似乎不可捉摸、略带点神经质的不切实际者,暗示了他的主张甚至他本人的某种危险性;而革命法国的大使则被塑造成一个粗鲁、不讲礼数的毛头小伙,与波旁时代城府深重的宫廷政治家,更与他面前这些老成谋国的美国政治精英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完全是一幅刚刚夺了外交部权的造反派形象,而这正是主创想藉此传达的对法国革命所代表力量的修辞。
  
总之,集权中央还是分权地方,民族主义利益还是国际主义义务,精英治理还是人民主权,依附外国还是独立自主,扩大地区差距还是缩小地区差距——所有这些,是发生在建国元勋们之间的两条路线的斗争。他们实际并最终在法理上分裂为两党。党外无党、党内无派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至于所谓“君子不党”就更是欺人之谈,儒家的“君子们”自己就是一党嘛,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党不党的呢。
  
在宏大事件背景下,连续几集也都没有忘记讲述亚当斯与家人的关系,及传主由此表现出的十八世纪新英格兰家长制作风。他对子女恋爱婚姻的干涉,对他们事业方向的强制命令,对典型清教徒关于荣誉、责任、服务国家等等道德标准的高要求。此外,通过这些也顺理成章地埋下了关于长子——约翰·昆西·亚当斯——未来的伏笔。

第二任总统
  
这部迷你剧一共七集,每一集的时间段划分都很明朗。本集划定在亚当斯的整个总统任期,是很丰满厚重的一集。其他先不说,首先要怒赞一下本剧化妆师,对角色从盛年步入老年的外貌特征把握得很精细,随着剧集推进,能看到演员脸上日渐增多的老年斑,松动的镶牙,等等细节都很到位。
  
亚当斯的总统任期无疑是他一生政治生涯的顶峰,因此本集也不意外地是对传主的最高褒扬。诸如不以公权为子女谋私利,致使儿子、女婿都事业不顺,对他满腹怨恨,也因此间接妨碍了女儿和儿媳的幸福等,在前几集也都有表现。他始终要求子女在自律、勤勉基础上自立,不要想着靠投机取巧轻而易举成功,这是经典的老派清教徒的核心三观。
  
在子女们眼中,亚当斯可能是有些不近人情的。他对次子教育的失败怀着气恼和愧疚交织的复杂感情,只不过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当众承认这一点,但在私下无人时却痛哭流涕。他从这个儿子小时候起就没怎么呆在他身边,甚至在他病危昏迷时也因陷于紧要公事而没有去看一眼——没错,美国人也喜欢表现这个很俗的主题。
  
尽管嘴硬,但在内心里,对自己亏欠了子女和他们母亲的事实,他想必是有所反省的。正因此,他在即将卸任总统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要求长子从出使荷兰任上回国,让他与母亲团聚,以多少宽慰刚经历晚年丧子(次子)之痛的妻子。
  
除开这些家庭私事,本集重点当然还要落在传主于履行公职时所做出的重大贡献,那就是:避免了一场美国无法承受的对外战争,以及避免了国家从内部分裂。伴随着欧洲一日千里的形势,杰斐逊与汉密尔顿的政治分歧已经达到了相当尖锐的程度,在这种政治两极化(polarization)态势下,亚当斯落了个两头不讨好。
  
在共和党人看来,他自然是联邦党政敌,即便杰斐逊,也对他不能支持自己——也就是不能支持他们曾为之共同奋斗的革命理想和事业——而感到不可思议,从而只好分道扬镳;而在汉密尔顿和本党同志眼里呢,他则是更可耻的叛徒和暴君。事实上,他们用上了一切可能的恶毒污秽的咒骂——不幸全部受言论自由保护。设身处地站在传主立场上想一下,这不是常人能忍的。Abigail明确表示:即便他能忍,她也不能忍。但亚当斯只是在众多针对他外貌生理特点的侮辱咒骂中幽默地否认了一个cripple, 他说:我不是瘸子(潜台词是:其他那些都是事实,既然如此,我也根本没必要生气,你们爱骂就骂吧)——就这样把它们当蛛丝一样轻轻拂去。
  
要真正了解亚当斯的难处,就要了解当时的欧洲形势,以及汉密尔顿和杰斐逊的矛盾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这简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几乎快把“叛国者”和“反革命”的帽子扣在对方头上了。狂飙激进中的法国因为美国继续与英国通商贸易而截杀美国商船,为渊驱鱼,把同情他们的美国人民赶到自己敌人那边去了。
  
鉴于这种严重情势,更是为利用这种情势服务于自己的political agenda, 汉密尔顿主张整顿海防,建立常备陆军,防备法国入侵。到后来,则发展到要与法国开战。与前一向不同的是,这次,联邦党拥有民意多数。虽然杰斐逊极力反对,但不幸的是,美国与之打交道的法国外交负责人是塔列朗!革命法国的外交代表是一个贪婪无耻的卑鄙小人,这一事实使向为法国革命热情辩护士的杰斐逊也无力招架联邦党的攻击了。本来按内心原则说,杰斐逊其实走得更远,他是主张援助法国与英国开战的。
  
在这个跨大西洋三角中,美国是新大陆上一个新生的弱小农业国,英、法是欧洲强国,美国要与其中任何一方开战都必须联合另一方,否则伤不起。而这正是杰斐逊和汉密尔顿所分别主张的。他们之间的路线斗争、政治极化就达到了这样夸张的程度。亚当斯明白,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会造成合众国分裂,因此他坚持美国不能与英、法任何一方开战。为此他左支右绌,极力和稀泥。他虽然有限度地采纳了汉密尔顿等的提议,加强海防,但却又拒绝建立陆军,因为事态还没发展到那样严重的程度,因此显然,这一提议不是为了度过眼前紧迫的现实危机,而只是为了趁机达成党派政治目的。
  
他的伟大功绩正在于此:他从来不是从党派意见,而是始终从国家和人民的最高福祉出发考虑问题,因此得罪了汉密尔顿等人;同时,他也不会因为与杰斐逊的私人友谊而答应在政治上助他一臂之力。这样他就使自己四面树敌。于是他横站,忍辱负重地驮负着这个稚嫩国家前行。
  
形势比人强。亚当斯真正的救主来自欧洲事态的缓和——拿破仑称帝了。僭主的加冕一方面终结了法国内部的激进行动,另一方面开启了预备征服欧洲的新局面。这两方面都促成了与美国关系的缓和,尤其是与英国开战,亟需美国保持中立。而这正中亚当斯下怀。美国可能卷入英法战争的迫切危机就这样撑过去了。亚当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争取连任选举的失败——实际也就是自己政治生涯的终结。他这一任总统把自己干得众叛亲离,但最大的成就是把一个完整的合众国交给了第三任总统——Thomas Jefferson, 这是他留给这位老友兼政敌的最大政治遗产。
  
为统一与和平付出这样沉重个人公私代价的亚当斯,就这么形单影只地在零乱的白宫中收拾收拾,然后上了门口一辆挤满人的马车——还不是专门为送他的,大概相当于那时候的公共汽车吧。马车上所有人好奇地死盯着他看。老头火了:别瞅了,我只是John Adams, 和你们一样,一个普通公民。

巧合的谢幕
  
再伟大的生命,其落幕也一样充满悲怆和痛苦。长寿者的不幸或许就在于挚爱亲人容易走在自己前头。先是唯一的女儿,后是妻子——这个在背后默默支持了他一生的伟大伴侣和政治顾问。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其悲痛何如?然而长寿者亦有其幸运方面,居然活着看到了自己一手培养的长子当选为这个自己参与开创国家的第六任总统,革命事业后继有人,这种安慰和骄傲大概是一个父亲能拥有的最大快乐了。
  
剧集约略提到了昆西·亚当斯的施政理念,包括提高联邦税收、举办公共事业、兴建基础设施、建立全国性的大学、发行全国性的货币等等,显然,他是一个甚至比父亲更坚定的联邦主义者。亚当斯开玩笑似地警告儿子:你这样干,可是会被人骂作“国王亚当斯二世”哦;接着又郑重告诫他:宜缓不宜急。这一片断透露出当时美国政治斗争的一些讯息,也反映出联邦党人加强中央集权的主张是大势所趋。
  
经历了失去亲人怆痛的亚当斯,对人生也有了更深一层的省悟。他终于能够放下与杰斐逊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一笑泯恩仇,开始了两人晚年频繁的相互通信。杰斐逊表示:只要有政府存在,政治观点的分歧就会永远存在。亚当斯回应:咱俩谁对谁错,自有后人评说。亚当斯的家庭医生、也是美国国父之一的Dr. Rush对此则有独到的看法,他说:你们二人,正如我们革命的南北两极。
  
1826年,合众国建国五十周年,健在的“国父”只剩下亚当斯与杰斐逊两人。为庆祝这一盛大节日,画家John Trumbull创作了著名油画“独立宣言”(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特意邀请亚当斯前去观摩。这幅画描绘了大陆会议成员们齐聚一堂,庄严签署独立宣言的场景,画上的所有人物被公认为是合众国的所谓Founding Fathers. 谁知老头没给大画家面子,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你这画是篡改历史。当时是战争状态,议员们都是在戎马倥偬中自个抽空来费城一趟签上自己名字,从来也没有像画中这样济济一堂地去签署过什么宣言。

亚当斯反对浪漫化历史,他害怕子孙后代因此沉浸于由艺术拔高带来的神话性的崇高感中,而忘记了历史本身的活泼、生动,忘记了那些鲜活的挣扎与抉择、犹豫与忐忑、恐惧与虚荣、血泪与辛酸。他曾在信中问过杰斐逊:谁能撰写我们革命的历史?杰斐逊回答:没有人可以,除了让事实书写它们自身。短短五十年,革命的真实历史就已然失落,余者,大概也就是像面前这幅画一样充盈着英雄史诗主题的宏大叙事、但事实细节处又夸张到可笑的虚构艺术品了吧。老头幽幽叹气:再没有人——再没有人会记得我们革命的真实历史了。
  
本来建国五十周年大庆,有两位尚且健在的“国父”能够参加真乃无上盛事。然而就在7月4日当天,就在五十年前他们接引这个国家到地上的日子,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国父”、一生的朋友和政敌就同日离开了人世——这样的巧合无疑是双重的。剧集以对比蒙太奇不断在弥留状态的两人之间闪切,他们都在半昏半醒间记起了:今天是4号啊。实际杰斐逊是先走的,但亚当斯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Thomas Jefferson survives. 在最后时刻相伴身边的幼子托马斯怔怔地望着父亲,似乎没有弄懂这句话的意思。我想,亚当斯是想说:没关系,我走了,杰斐逊还活着啊,终于还能留下一位,一位独立宣言的签字者,可以参加你们的庆典啊!
  
——这里我流泪了……
  
你可以认为这是创作者的煽情,但你无法否认,这是伟大的历史巧合赠送给他们的煽情机会。同时这又是一个有“主旋律”象征意义的场面:两种持不同政见的爱国者之间的张力将永恒存在、同始同终,恰如南北两极。

最后的题外话
  
我没发现本剧另有配音演员,那么一帮美国演员到底是怎么讲得一口好英国腔对我实在是个谜。卡司台词功底真心没话说。
  
另外,如果今后有机会拍个麦迪逊的就好了,也是我感兴趣的人物。美国前四任总统都是“国父级”的,就是说,他们都是“老一辈”开国元勋;从第五任开始,就是他们的子侄辈接班了。
  
当然,一部潘恩的传记片将是更精彩的,但我觉得不大可能会有,大家都有默契地、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令人尴尬、不知道在哪里安放才合适的人。本剧则干脆假装他不存在,亚当斯等人从第一集到第二集突然觉悟了——是的,是全凭自己觉悟的,这里面完全没有《常识》什么事情。唉,那个可怜的尸骨无存的人…

Dec 6,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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